《卡夫卡:后现代主义文学大师》
卡夫卡是作为阿尔都塞的批判者出现的。“阿尔都塞和他的学派对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和意识形态质询之间的联系如何却从来没有解释清楚”是卡夫卡首次在他的小说中展现出了两者的裂缝。
首先,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国家及其理论和质询理论尽管很有解释力,但它们又都有一定的缺陷。意识形态国家机器解释不了自身是如何被内在化的,因为行使权力的是外在机器,但只有以可经验的方式,通过主体无意识才能最终实现权利的功能。“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只有在被主体无意识中感知为创伤性的、无意义的命令时,才能够践行其力量。”也就是说,存在着直接刻写在人们日常行为当中的无意识的意识形态,这是被阿尔都塞忽略的一方面。其次,在阿尔都塞哪里,主体是构成所有意识形态的基本范畴,因为任何意识形态功能的实现,都首先依赖于把具体的个体构建为主体。也就是说,主体是由对具体个体的质询或构件而形成的。这存在着一个逻辑漏洞,因为根据阿尔都塞原初的质询理论,个体在接受质询之前就总是—已经是主体了。……因此,问题不再是,我们作为个体是如何变成主体的,而是我们始终-已经是主体的个体是如何成为无意识的主体的,或者说主体是如何成为特定的意识形态主体的,或者说主体是如何成为意识形态主体的。
齐泽克认为,卡夫卡小说的出发点就是阿尔都塞意义上的质询。…然而这种质询总是不那么成功,而显得有些怪异。原因是卡夫卡式的主体并不是阿尔都塞理想中的主体,二者之间存在这明显的裂缝。前者并没有完全顺从意识形态性的要求,这表现在小说中人物的左冲右突,总是不愿意轻易臣服。可以说,这是缺乏认同/主体化的质询;它并没有为我们提供一个可以认同的事业——卡夫卡的主题就是这样的主体,它拼命准求一种品格,以便于自己与之认同,他并不理解大他者的召唤的意义所在。
我们的各种象征身份,如公民、民主人士或基督教徒等,都是历史性作用域通执行的意识形态质询相协商的结果,也就是说,阿尔都塞理论的缺陷在于他忽视了历史性的维度。
阿尔都塞的理论忽视了“主体-位置”,正是通过它我们可以识别自身在社会进程中行为者的位置, 识别我们如何体验我们致力于一定的意识形态的原因的,而认 同过程在这种意义上很明显是失败的。
在康德之前,人类只被视为理性的存在,与动物的贪欲和神性的疯狂的过量作斗争,即,兽性的激情或神性的疯狂已经占了上风,然而在康的这里,疯狂则暗示出人类内核本身的不受任何限制的爆炸。
把康德对否定与无限判断所作的区分应用与文学作品分析,即可以看出他巨大的解释力。转向对卡夫卡变形记的讨论,一旦把握了康德的这一区分,就能清楚地意识到,主人公遭受的创伤实际是加倍的。
在卡夫卡的原文中,表示“一个怪物”的德文词是“ein Untier”,字面上的准确含义是非-动物(inanimal),它与非-人(inhuman)在结构上严格相对应。接下来,再次,我们的戴的含义的与非-人却正好相反,他是一个动物,但又只有动物的去壳,所以他并不是真的动物——关于动物的过量赖在动物之中,动物性的创伤内核,在严格意义上说,只有在一个人有人变成动物哪里才能出现。因此对于格里高尔来说,来自妹妹的上海就变成双重的。
换句话说,指向格里高尔的伤害就在此被双重铭刻,即来自被误认为一只甲虫的结果,又来自对这个误认的进一步误认。
《对犬儒主义意识形态的文化批判》
哲学史上的犬儒主义与犬儒主义意识形态中的这一概念明显不同。后者是德国哲学家彼得·斯洛德耶克首创的一个概念。他明确提出全儒主义意识形态在当今是处于统治性地位的意识形态。在齐泽克看来,最经典意识形态概念,莫过于马克思所说“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们这样做了。”它表明的是对自身条件的一种误认,是真实的现实与被扭曲的表象间的距离,或者说是一种虚假的意识,被体认为真理的谎言。换言之,它有意用谎言遮蔽真相,用颠倒或扭曲的现实取代真实的现实,以一种欺骗的方式使人们信以为真。而在人们尚未认识到现实的扭曲之前,就会受到意识形态的统治。因此,意识心态批判就是要拨云见日,引导人们认清意识形态所掩盖的真相,揭示出社会现实已经被扭曲的事实,以这种方式消解意识形态。
犬儒主义意识形态的主体逻辑则是,即便我们与它保持讽刺性的距离,我们仍然要去做。“这是一种比虚假认识更隐蔽也更真实的虚假,它体现在人们的行为当中,并获得了表面上的合法性。尽管圈住的主体对意识形态面具和社会现实之间的距离了解得一清二楚,但他们仍不放弃这一面具。”
对犬儒者而言,幻觉并非存在于知识领域,而是就在于现实之中,存在与人们的行为之中。不过他们不知道的事,社会现实本身与他们的行为都被幻觉和拜物教式的倒置所引导。他们忽略和无人的,不是现实本身,而是构建现实以及他们的社会行为的幻觉。他们对事物的真相是非常清楚,不过看起来仍像对此浑然不觉一样。在这种意义上,幻觉就是双重的,首先,包括忽视了构建我们真实有效的社会关系的幻觉,而且, 折中被忽视了的无意识幻觉,正是可被称作“有意识形态幻象”的事物。在这个犬儒主义意识形态占据统治地位的社会,人们不再相信任何意识形态真理,也不会严肃对待任何意识形态主题。犬儒主义的距离意味着,人们对意识形态幻象的结构性力量视而不见,不严肃对待任何事物,即便在保持一种反讽性距离的同时,我们仍身体力行地做着这些事情。据此,齐泽克把马克思的公式更改如下:“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行为受到某种幻觉的引导,可是他们仍坚持这种行为。”也就是说,犬儒者的反讽性使他们明知可能带来一种坏的结果,但仍然执意为之。举一个自由资本主义有的例证就是,他们知道自由的观念正隐藏着某种特定的剥削形式,但他们仍然继续遵循这种观念。作为当代意识形态想象之一,这无疑是最具危险的一种倾向,具有高度的欺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