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谈美》:慢慢走,欣赏啊
曹春梅
朱光潜先生(1897年~1986年),字孟实,安徽省桐城人,1922年就读于香港大学,后到浙江白马湖的春晖中学、上海立达学园任中学教师,1925年留学英国,学习文学、心理学、哲学,拿到文学硕士后又在法国获得哲学博士学位。1933年回国,历任中国各名牌大学教授,被誉为现当代著名的美学家、文艺理论家、教育家、翻译家,1986年去世。
朱光潜先生的《谈美》是他35岁那年在莱茵河畔为中国的青年所做。为什么要为中国的青年人专门写一本书《谈美》呢?这是因为,朱光潜当过中学教师,他一生对青少年抱有浓厚的兴趣和期待,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告诉中国的青年人。美学是哲学的一个分支,它与文史哲息息相关,因此《谈美》这本书最好与朱先生的另外三本《谈美书简》《谈修养》《给青年的十二封信》一起阅读,这样作者立体的美学观点才能最大限度地呈现在读者面前,帮助读者了解朱光潜先生为什么要大家“慢慢走,欣赏啊!”
朱光潜认为,人生本来就是一种较广义的艺术,每个人的生命就是他自己的作品。完美的生活都有完美文章所拥有的美。所以我们要远离实用主义。切忌看到一棵古松就想它可以打造成多少家具,看到一个女子就想到要与她生儿子,看到一个周朝的铜鼎或是一个汉朝的瓦瓶就贪图它值钱。我们也不要沉溺于科学主义。科学主义者见到一个美人,不说我要去向她求婚,只说,我看她这个人很有趣,我要来研究她的生理构造,分析她的心理组织。科学主义者看到一颗古松,不用欣赏的眼光去审视其“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美,而是客观地分析其各部位的组织和结构。既然不要做实用主义者,也不要做科学主义者,那么我们怎么样才好呢?
我们要用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朱光潜先生认为,美感的世界纯粹是意象世界,超乎利害关系而独立。一个人把自己的生命体验与美相勾连的时候,就要把自己所做的学问事业当作一件艺术品看待,只求满足于理想和情趣,不斤斤计较得失才可以有一番真正的成就。伟大的事业都处于宏远的眼界和豁达的胸襟中。如果把人生看作是一篇文章的话,一首诗或是一篇美文一定是至情至性的。至情至性植入人生,就是生生不息的情趣,正所谓“修辞立其诚”。朱先生面对一个人,不怕他呆,也不怕他太聪明,怕就怕对方没有趣。“趣”如风行水上,自然成纹。套用一句俗语:“唯大英雄能本色。”让人生艺术化就是过本色的生活。世间有两种人的生活最不艺术,一种是俗人,太过讲究实用,另一种是伪君子,竭力遮盖本色。剔除二者后,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无所为而为的玩索就是欣赏,所以朱光潜先生强调,许多人在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世界过活,急匆匆疾驰而过,无暇一回首流连风景。于是,繁华丰富的世界变成了一个囚牢,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呀。青年朋友,我们要“慢慢走,欣赏啊!”
《谈美》完稿于1932年,那一年朱光潜先生沉醉于克罗齐的“表现说”,坚持认为美不完全在外物也不完全在人心,它是心与物婚媾后所产生的婴儿。美感起于形象的直觉。美的欣赏极似柏拉图式的恋爱,所谓柏拉图式的恋爱,对于所爱者只是无所为而为的欣赏,不带占有欲。后来朱光潜系统阅读了马克思恩格斯著作,成为了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他对美的认识发生了改变,从直觉说,进步成长为“美是主客观的统一。”朱光潜学贯中西,博古通今。他沟通了西方美学与中国传统美学,沟通了唯心主义美学和马克思主义美学,沟通了中国现代美学和当代美学。他是中国美学史上一座横跨古今、沟通中外的“桥梁”,是中国现当代最负盛名并赢得崇高国际声誉的美学大师。《谈美》仔细读来,却丝毫没有大师教训人的架子,作者把青年人当朋友,循循善诱,娓娓道来,语言通俗易懂,明白晓畅,以致于十二章读完,吮指回味意犹未尽,深感美学文章写得比优美的散文还好看,理论著作去除严肃呆板的说教面孔,取而代之的是亲切自然的邻家大哥哥的语言风格。如此一来,读者爱不释手,难怪朱老先生八十多岁的时候,读者依然写信回味他三十五岁的文风,这对于我们现在的年轻学生也颇有美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