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格随笔|猫狗缘
顾 鸣
旺财是一条流浪狗，旺财的妈也是一条流浪狗。旺财的妈把它们一窝四只小狗生在小院后面的柴棚里，满月之后几条小狗就小心翼翼地爬出来见世面，煞是让人怜爱。没过几天就看见只有两条小狗儿了，听说一条被车压死了，一条不知所踪。再过了一段时间，母狗也不见了，又听说可能被偷狗的人偷走了。
于是，两条可怜的小狗就常常钻出来觅食，我们家老太太见这两个小家伙可怜，就拿些剩菜剩饭去喂它们。这下好了，两个小家伙像是找到了依靠，饿了就到小院后面候着，还嗷嗷地叫几声提醒你。到三个月大时，突然另一条小狗也不见了，就只剩下孤苦伶仃的旺财跑进小院来赖着不走了。
春季来临，老太太回成都去了。老婆见小狗可怜，就索性把它收养了。在楼梯下面给它搭了窝，然后在旁边给它固定地放了一只狗碗，这样它就算正式入驻小院儿了。老婆说：猫来穷、狗来财，就正式给它命名为“旺财”。
我从少年时到四十岁左右原是养过多条狗的，什么土狗洋狗都养过。但后来人到中年万事休，各种事务和压力多了也就再没有养狗的念头。我对旺财没有什么兴趣，更何况又是流浪狗，样子也不好看，所以，几乎不跟它逗玩儿亲近。而这个旺财又偏偏特别忠诚，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我回来，它就会扑过来一个劲儿地和我亲近撒娇。特别是时间久了，我有时候加班或应酬晚了回来，只要我的车开进停车场，它都能分辨出是我的车的声响，欢天喜地地来迎接我。偶尔陪朋友打牌至凌晨三四点，旺财都会一边嗷嗷地轻叫一边飞奔而出扑向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便越来越喜欢这个丑丑的旺财了。
到了初冬，老太太又从成都来到红格过冬。过了几天，她忽然听到楼梯间里面传出小狗的叫声，这时才发现旺财生了两只小狗崽儿。于是，老太太就成天地焦虑和抱怨，说一条旺财就够她伺候了，现在又生两只小狗崽儿，这咋个伺候得了？老太太抱怨的是，我们早出晚归，基本不在院里呆，这喂狗的事就落她身上了。其次是，旺财刚进家门时，剩菜剩饭都肯吃，现在喂这不吃、喂那不吃，连喂它肉都不吃，不知道它想吃什么。所以，老太太骂这狗忘了本，太难伺候。老太太天天地抱怨，弄得我也很头疼，但我反复给她讲，狗来财，狗看院儿。如果没有旺财，我们经常地不在家，有人进院儿偷东西咋办？连唬带哄地一天天混着。
小狗满月后，我把它们抱到院子里面晒太阳玩儿。两个小家伙胖嘟嘟地十分可爱，一家人都很喜欢，唯独老太太焦眉愁眼地说：我看咋整，一条狗都难伺候，现在又添两口，唉！
一天我下班回家，看见旺财焦急地在院子里面到处乱窜，并伴着轻声地哀叫。我觉得不对，赶紧跑到狗窝一看，小狗不见了！我问其他人，都不开腔，只朝我向老太太屋里努嘴使眼，瞬间我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我看着旺财焦急痛苦的样子，心理十分难受，但又不便去找老太太理论。
事情过了几天，碰巧我儿子在镇上捡了一只刚满月的流浪猫带回来。我本来因为小狗的事还没过气，看到儿子捡来的小猫奄奄一息，怕老太太又不高兴，更觉得添乱，就说“哪个捡的哪个养”。你猜怎么着，老太太却站出来道：“别人从小就喜欢养个猫，你就让他养着又碍你啥子事”？
于是，在旺财失去小狗后几天，院子里面又添了一只小黑猫。儿子专门去买了猫窝、猫砂、猫粮，老太太却爱心大发地帮儿子伺候那小猫，小院的日子也就相安无事地过着了。小院里有一个休闲圈椅，是老太太御用的晒太阳打瞌睡的专用品。突然有一天，我看见旺财和小猫一起居然惬意地躺在圈椅上，一黄一黑十分扎眼。我走过去正欲把它们赶下来，却惊讶地发现小猫居然在吃旺财的狗奶！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亲眼所见跨物种的亲情，可能是太过惊奇，我顿时叫了起来：“快看、快看，小猫在吃狗奶”！老太太闻讯出来，说道：“我以为啥子事呢，大惊小怪的，别个早就在吃旺财的奶了”。老太太说，那猫刚满月，瘦小虚弱，吃不得猫粮。结果现在怪事出来了，旺财却去吃猫粮，小猫就吃狗奶。我暗自庆幸，旺财失去了两个小狗宝宝，却因为小猫又继续扮演起母亲的角色，把母爱给了小猫。
随着小猫一天天长大和旺财的哺乳期结束，旺财虽然不再给小猫喂奶，但是，它们俩却形影不离地在一块儿玩耍嬉戏。旺财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狗妈妈的角色，凡吃东西，它都让小猫先吃，然后自己再吃；凡一块儿睡觉，它都让小猫钻进自己的怀里，用体温给它温暖；凡玩耍打闹，它都让小猫尽情折腾而不冒火；凡小猫偷跑出院子它看不到小猫，它就会着急地四处寻找。就这样，在我们小院儿里面，旺财和小猫天天上演着具有天伦之乐的猫狗温情戏，让我们家人和来小院儿的朋友们大开眼界。
2022年春节初七，我们一家人发现一天没见到小猫了，大家都开始着急地院里院外地寻找，却始终不见踪影。旺财也明显不安地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大年初八晚上，儿子睡觉时听到有猫叫，于是翻身起床，在小院后面的路边阳沟里发现了小猫，它受伤了。儿子把小猫抱了回来，发现它已经不能站立行走，右前爪已经被什么东西弄掉了皮，筋骨暴露在外，血糊糊地，惨不忍睹。于是，儿子抱起猫半夜开车到市区的宠物医院去救治。凌晨2点多钟，儿子沮丧地回来，没有看见猫。我问情况，儿子说，宠物医院诊断是被车撞了，小猫整个后腿部分的脊椎被撞断了，前腿被压折了……终身残疾。为了给小猫医治和养护，宠物医院建议最好送到动物救助站去。于是，儿子半夜联系了动物救助站并把可怜的小猫送了过去。
这两天，我看见旺财形单影只、郁郁寡欢，在院子里这里嗅嗅，那里转转，似乎不知如何是好，常常卧在圈椅里发呆。或许它认为那个小淘气在外面疯野去了，过两天又会出现在小院里。可怜的旺财可能根本不知道它和小猫今生再也不能相见了，好在再过几月，它又会生下自己的小狗儿的。
2022年春节初十日于红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