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
虽然我属猪,但对猪却没有丝毫的好感。甚至是别人眼里胖乎乎的可爱小猪崽。因为,在童年记忆中,清晨总是伴着饥饿的小猪仔们此起彼伏的哼哼声还有母亲窒息般的咳嗽声走入我朦胧的梦乡。记忆里没有小猪仔胖乎乎可爱的模样,只有关于小猪仔的惨痛的回忆:当同龄人悠闲自在地踢着沙包愉快游戏时,我却不情愿地钻进密不透风的玉米地里飞快地打猪草,盼着赶快装满提篮,可等到打满提篮,那沉甸甸的提篮几乎压折我瘦弱的胳膊……虽然靠着卖小猪仔们收入支撑了我们七口之家的饮食起居,维持我们兄妹四人的学业,但在我幼小的脑海中没有小猪仔胖乎乎可爱的模样,只有对小猪仔们深深地憎恶。远离家园,远离小猪仔竟然是我最初学习的动力。
终于在一九八八年那个炎热的夏季,我接到了师范的录取通知书,母亲叫过大我六岁的姐姐,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后拿出一卷刚卖过的小猪仔的钱币,让姐姐带我到离家四五十里路的诸城买几件衣服。姐姐骑着吱吱呀呀的自行车带着我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县城,在那个不大的县城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亭亭玉立的荷花,第一次见到了四层的高楼大厦,逛了好多家商店,我们终于选中了两件已经断码的降价衣服时已经到了下午。舍不得买饭、买水,疲惫的我们又踏上了回家的征程。太阳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疲惫的我们,因为累和饿,我们完全没有了去的欢愉和谈笑。看着我有气无力的样子,姐姐动了恻隐之心,下定决心带我到未来的姐夫家,毕竟到他家比回我们自己家要近八里路,而且我从来没见过未来的姐夫。站在他家并不高大的房门前,我的心理充满了期待。可是等门一开,看到了身材并不高大的姐夫还有满院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的小猪仔,跟在姐姐后面,看着高挑秀丽的姐姐,我的心里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失望。
后来母亲让我到未来的嫂子家找哥哥,几经打听,在一位老奶奶热情地指引下,我找到了嫂嫂家,一推门就看到了门口一侧矮小的猪栏里,肥胖的猪妈妈领着一群小猪仔在惬意地游戏,小猪仔撒娇般的叫声此起彼伏,当下这悠闲的场景会吸引好多孩子的惊叹声,但当时的我有的仅是哭笑不得的感觉。
再后来,操劳一生的母亲在喂饱下猪仔后寂寞地离开人世,远离了她挚爱的儿女,也远离了她心爱的小猪仔,留给我们的是深深地哀思。我固执地认为是喂养小猪仔的劳累让母亲过早地离开了我们,于是更加增添了对小猪仔的憎恶。工作两年后,我邂逅了同样不高大的先生,他幽默风趣,善解人意,重要的是他家在县城,虽然家庭不富裕但重要的是他家绝对没法养老母猪喂小猪仔。我们平淡地交往着,到了等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一次未来的婆婆跟我聊天,她自豪地跟我说起:想当年公爹在外工作,能干的她如何在照料好三个孩子的同时,还养着一头老母猪,还有一群人见人爱的小猪仔……啼笑皆非的我陷入了思考:难道这就是缘?
后来到了未来的弟妹家,望着她家满院欢蹦乱跳的小猪仔,我幡然醒悟:这就是缘分呀!佛曰:“前世的500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冥冥之中,是不是小猪仔成就了我们的聚散缘分?缘不可求的,缘如风,风不定。云聚是缘,云散也是缘。缘即如风,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已得是缘,未得亦是缘。是否因为多年来我压抑着对母亲的千般思念,无论何时何地从未诉说过自己的心事,还有我对于小猪仔的百般冷落和厌恶,而导致了二十多年来曾经百般疼爱我的母亲在她决绝地离去时没有让我见面,离去的多年里从未走入我的梦乡……
清明将至,恰逢猪年,又正是倡导文明祭祀之时,我要去买一只可爱的猪娃娃,亲手送到母亲墓前,我想有它的陪伴,母亲在天堂里的生活不会再孤单。我期盼不再孤单的母亲能悄然走入我的梦乡,听压抑在我心底的深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