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坐了四个小时,有些晕车,不过无大碍。实在是车里的闷暗和窗外的朦胧倏忽,困住了我的眼,只得费力地凭借文字,像抓住呼吸的出口,来和心里的话,打个照面。
每每回家,喜欢的总是长途汽车,在车上一呆就是六七个小时,每每如此,几无例外。之所以这样,也许是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也许是从心底里的渴求平稳,也许只是享受与自己独处的平淡无奇的孤独时光,答案无从得知,也不想去深究,总之这种感觉我出奇地喜欢就是了。
固定的地点,固定的时间,固定的路线,不固定的人。总是要提前一个小时到达车站,尽管每次心里都确定不会迟到,早去了之后便只得呆呆地坐着,坐定,看人。人倒是最普通的人了,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进了车站,便就得排队和等候,不过各人是有各人的喜悦与哀愁,原来是我喜欢的人间烟火气,千万种的喜怒哀乐,仿佛都看的到。有稚气未脱的学生,有显然刚参加工作的新手,有即将离别的相拥的恋人,有一家三口的满满的行李;还有颤巍巍的老人,有奔波的青年,有蹲坐着的农工,还有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有太多的人,数不过来。有人兴致勃勃,有人满脸倦色,有人行色匆匆,有人焦头烂额;有人在大笑,有人在大喊,有人在攀谈,有人在沉默,有人戒备森严,有人亲切友好,活活的,人间百态。
上车以后,便觉得是自己一个人的天地了,这天地窄的,窄到0.1平方米的座位大小,却宽阔到窗外的内心的整个的,我的世界。所以只坐靠窗的位子,那里清晰又真实,总能触及最柔软和最坚硬的部分,让人乐此不疲。总是一个人回家,无人攀谈,就安静坐在哪儿,看窗外。一排排的不知名的树往后飞走,成排的风车转地眩晕,站牌上的字渐渐放大在眼前,残旧的土房子被阳光洒满。若是碰到好时候,就能看见成片的金黄麦田,游走嬉水的野鸭子,和路边成串儿的野花了。一直陪伴的,是白天到夜晚的过程,是阳光和月亮。走时总是白白的天,明朗又喧闹,走到大半路的时候,天就慢慢黑了下来,你亲眼看着昼夜的交替,看着日落与月出,看着一排排的灯光打开,看着忽明忽暗的途经和远方的万家灯火,冷清之中又带有些许温柔,这时候的夜真让人欲罢不能。
手掌触在满是哈气的窗上,凉凉的,也像触在外面的一花一树和一月一天上。那就睡一觉吧,甜甜的,酣酣的。只希望一觉醒来,眼前人是想见的人,美梦也能成真。更希望,途中,所有奔波的人,都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