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的毛衣,都是妈妈亲手织的)
北方童谣唱道:新年到,穿新衣,戴新帽,丫头爱花,小子爱炮……
无论南北,过新年穿新衣都是民俗。从前的人家孩子多,过日子不容易,衣服鞋袜都是大的穿小了,给下面的孩子穿,一个个延续下去。所谓“阿大穿新,阿二穿旧,阿三穿筋”。
讲真,这下面的孩子实在很倒霉。
不过无论如何,过年总归是要给每个孩子都做一身新衣裳的。有些孩子多的人家,孩子们一年到头,唯一能穿到一身新衣裳的时候,只有新年。孩子们既期盼又爱惜,过了年就把新衣裳脱下来放好,等有重要的场合再穿,称为“出客衣裳”。
我出生七十年代,是那个年代难得的独生子女,没有兄姐的旧衣服穿,穿的都是新衣裳。孩子少的人家,自然家境也比孩子多的人家要宽裕些,从小到大,我都是亲戚中穿得最齐整体面的孩子。这也养成了我一生爱美,爱穿漂亮衣裳的嗜好。这是题外话,可以另开一篇,本文不表。
一直到小学毕业之前,我每年的过年新衣服都是一套母亲亲手织就的毛线衣裤。方言称为“头绳衫”。就是《白毛女》中,“扯上二尺红头绳,给我的喜儿扎起来”的那个头绳。
红毛线当头绳扎头发,从前是很普遍的事情。上个月在苏州,看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苏州农村阿婆,梳着传统的发髻,一段红头绳煞是惹眼,忍不住跟上去拍了下来。这样的传统服饰现在越来越少见了,以后慢慢将绝迹。
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当年的毛线是很高档的货色。小青年订婚,两斤毛线是聘礼中的标配,不是大红就是大绿。这两斤毛线要伴随这姑娘一生,一件毛衣拆了织,织了拆。等有了孩子,再给孩子织衣服,打裤子,翻出无限的花头。
那个年代的女人要是不会打毛衣,是很致命的缺陷,绝对会影响找对象。因为一家人的毛衣毛裤都要去求别人帮忙完成,那是不可想象的巨大工程。
母亲的手很巧,会织各色花样的毛衣。花样的、配色的,从上往下织,从下往上织,外套、裙子、裤子,无一不精美绝伦。
母亲给我准备的过年新衣服,常常是一件粗毛线开衫包在棉袄上面,下面是同色的镶了花边的毛线裤,那毛线裤还顺应潮流织成喇叭裤的形状。
(女儿小时候我给她打的毛衣)
上小学时,常有老师看中了我身上的毛衣,拉着我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这是童年的我很得意的事情。
到了五六年级,我觉得再穿一条裤脚边围了一圈配色花边的毛线喇叭裤实在太幼稚,坚决抗议,母亲不得不无奈地放弃了给我打毛衣裤作为新年衣服的打算。
(上身滑雪衫,裤子还是妈妈牌毛线喇叭裤)
八十年代流行“滑雪衫”,时髦姑娘人人一件。其实这滑雪衫并不暖和,里外滑溜溜的面料,只夹着一层薄薄的腈纶棉花,远不如棉袄来得暖和。但是它胜在轻薄时尚,要漂亮的小姑娘大嫂子都宁愿舍弃老棉袄而穿它。
此衫还产生了一句著名的俗语:生儿子是滑雪衫,生女儿是棉毛衫。这是说儿子 如“滑雪衫”一样外表光鲜不贴身,而女儿像棉毛衫贴身温暖,的确是很形象的比喻。
( 涤盖棉外套 )
后来又流行一种“涤盖棉”套装,是一种摸上去比棉布更软、比运动服更厚的布料,上装是立领的拉链开衫,下装的裤子就如加厚版的运动裤,不过不收裤脚。那布料其实并不算好,裤子穿久了膝盖上会鼓出一个包,后来改进为在裤线上踩出一条线缝。无论男女,衣服的式样完全一样,但是颜色有深蓝、褐红、浅灰三种。
给孩子买这衣服实在不用动脑筋,完全就是不用选择。男孩子深蓝,女孩子褐红,成年男女浅灰。因为衣服料子并不算太厚,除了夏季,春秋冬三季都可以穿着,很是实用。一时之间,满大街清一色都是这衣服,就如制服一样。
多年以后,我看到初高中生的校服不禁惊叹:这不就是我们那时候流行的“涤盖棉”么!
还是老规矩,男孩子深蓝,女孩子褐红。难怪学生们都不爱穿,套上这种没有身材、不分性别的衣服,哪里还有一点青春少年的风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