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郑海涛的脑子里忽然闪现出妻子周莉的脸。他一个激灵，猛然把艾琳娜推开，几步跨出客厅，向天色渐亮的外面大步走去。

身后是艾琳娜望向他一脸无奈和依旧滚烫的目光。

周莉的采访任务进行得很顺利，第二天一早，吃完简单的早餐。按照之前的联系方式，她很快就见到了那位在明阳湖养鸟的老人。面前的老人年纪大约七十岁左右，酱油色的皮肤、头发几乎已经全白了，精神却很矍铄。

明阳湖的早上气温在10度以下，周莉穿了件加绒的冲锋衣都觉得冷。可她看见刚刚锻炼回来的老人，只着一件单薄的外套，那出了一层细汗的脑门上居然还冒着热气呢。

老人打开屋门，热情地邀请周莉进去。这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可看上去却很整洁。老人提起火炉上早已烧好的奶茶，给周莉倒了满满一大杯，奶茶浓郁的香气顿时在小屋四散开来。老人在炉火旁的一把竹椅上坐下后，端起面前一个看上去年代久远的茶缸，喝下一大口茶后，和周莉聊了起来。

老人名叫廖一晨，原本是上海人。四十年前和同为专门研究鸟类的动物学家的妻子罗怡微，一起来到了这里。他们相约用五年的时间，整理出一套在这里栖息的珍稀鸟类资料。不幸的是，妻子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年，因为一场意外离世了。

妻子的愿望没有完成，他必须留下来，为妻子、也为他自己完成他们共同的心愿。到了第四年的秋天，这个愿望就实现了。老人把整理的二十多种鸟类资料汇总后，发给动物研究院，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并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研究院邀请老人回去，待遇自不必说，工资也是以前的两倍，但被老人婉言谢绝了。

妻子已经长眠在了这里，他怎么忍心把妻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呢？自此，这位老人一直守到了现在。

周莉被老人的讲述深深打动了，她的眼里浮起一层雾气。老人的故事让周莉再一次相信，原来这个世界确实是有爱情的。眼前这位养鸟的老人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孤独的，甚至算得上是可怜的。而事实上，他的内心竟是这样的富足和安宁。

她随即想到了丈夫郑海涛，想到和他从恋爱、结婚一直到现在近八年的感情。她相信自己和丈夫之间是有感情的，她绝不相信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会轻易地消失。

老人像是沉浸在了对过去的回忆中，久久地凝视着湖面，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怀里摸出一个烟斗，装上烟丝后用火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周莉看着眼前这位来自南方的老人，在自己面前像个地道的北方牧民那样，喝着浓酽的茯茶、熟练地吸着烟斗。她不禁愕然了，究竟是一份怎样炽热的爱情，才能让这位老人如此执着地坚守一生呢？

老人的神情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悲伤。大概是觉察到周莉久久注视自己的目光，他转向她温和地笑了。像是读懂了周莉眼中的不解，老人再次开口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样的选择会不会觉得遗憾？”

周莉笑笑，点点头。

老人的眼睛闪着光亮，注视了周莉好一会儿后说：“如果让你和自己挚爱的人，花费一生的时间，去做一件自己喜欢且值得的事情，你会觉得遗憾吗？”

老人的话，让心情郁闷了很久的周莉豁然开朗。相比老人的坚守，自己的惶恐，显得何等狭隘呀。为什么要轻易质疑自己的婚姻，让自己陷入这种自我怀疑呢？这难道不是因为对丈夫没有信心，对自己的感情没有信心吗？

自从丈夫出国以后，自己带着孩子固然辛苦，可再怎么身边还有父母帮衬，还有同事和朋友。可丈夫在那里才是真正的孤单无助，自己最该做的是给他更多的关心才对。

告别老人离开时的周莉，内心先前的烦闷在此时早已烟消云散了。坐在回程的飞机上，周莉甚至庆幸能有这样一次外出采访的机会。而庆幸之余，她竟然又一次想起了那天看到的秦墨，以及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

秦墨和唐菲菲的明阳湖之行，是他们发生关系后的第一次一起外出。之所以定在这里，两人在来之前是做了充分考虑的。明阳湖距离二人所在的滨湖市，相距一千八百多公里。这么远的距离，遇到熟人的几率几乎为零。可正如老话所讲的那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们绝没有想到，如此周密的计划，还是被与楚宁走得最近的周莉最先看见了。

说实话，自从开公司到如今的这些年，秦墨有很多个时候都觉得累。这当中包括应对各色客户的挑剔、同行之间的竞争，还要在闲暇之余考虑和规划公司的发展前景。毕竟，搞软件开发是以新奇领先才能致胜的。

这样的工作压力，几年下来秦墨的眼角已然有了依稀可见的皱纹。但这些细微的变化，却恰到好处的让他脱去青涩，变成了一个沉稳也更富魅力的成熟男子。

帅气又多金是秦墨和那些被标记为成功男士的共同特征，所不同的是，相比别人，秦墨则显得更为深情。这当中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那天在与唐菲菲缠绵一夜后，最先醒来的秦墨居然在床单上看见了唐菲菲留下的点点落红。这对他的心里产生了不小的触动。

如今的年代，到唐菲菲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大都不再是处女了。而像唐菲菲这般美丽的女孩，跟他居然是第一次，这是秦末没有想到的。当然，尽管在那一瞬间秦末震惊之余也曾有过一丝成就感，但接踵而至的则是恐慌。

对于从农村出来的秦末而言，有处女情结是在所难免的。唐菲菲把第一次给了他，他就有义务对人家负责。那楚宁怎么办？离婚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几乎惊了他一身冷汗。他还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与离婚这样的事发生纠葛。况且还有儿子，一想到儿子他的恐慌更甚了。

这样的心理作用下，秦墨对于唐菲菲除了迷恋，更多的是一种无法给与她任何承诺后的补偿心理。

好在这招在目前看来还是行之有效的，唐菲菲听到秦墨说出明阳湖之行的计划后，满意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期。这让秦墨对如此容易满足的唐菲菲，越发多出了几分歉疚和怜惜之情。

而在远离工作、远离那个熟悉的环境，与唐菲菲这样美丽可人的女子独处的几天下来，轻松和愉悦是秦墨最大的感受。他甚至感觉自己变得和唐菲菲一样年轻又富有激情，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恋爱时的情景。

原计划在明阳湖待一周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想到第二天就要返回，为了让这段难得的独处时光过得尽善尽美，这天下午，两人打算去一次附近的雪山。并在山顶专为游客准备的小木屋度过一个浪漫的夜晚，然后返程。

这个计划对于秦墨而言，完全是一时的兴起。是他们在下榻酒店的大厅一张宣传册上无意间看到的。按照提示，因为前几天的降雪，近期并不适合攀爬那座雪山。可秦墨骨子里被唐菲菲激发的豪情，让他有种非去不可的冲动。

他们是在午饭后出发的，租了一辆山地越野，很快就到了山脚下。天气很晴朗，呼吸着高原清新又纯净的空气，两人的情绪都很高涨。秦墨义不容辞地走在前面，紧随其后的是着一件红色羽绒服的唐菲菲。两人紧拉着手，兴致盎然地在积雪覆盖的台阶上向上攀爬。

大约两个小时后，路越来越不好走了，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到了齐膝的位置。秦墨的呼吸渐渐粗重了起来，腿也有些发软。唐菲菲的体力明显跟不上了，她知道这是长期坐办公室，缺乏锻炼的结果。

往上看去，离山顶已经不远了。喝了点背包里准备的功能型饮料，二人继续往山顶走去。

等到他们终于到达山顶时，已近五点。秦墨四下望去才真正领略到何为“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远处的明阳湖在落日的余晖中，像一枚坨红的琥珀，熠熠生辉。

唐菲菲在看到如此美轮美奂的情景时，开心的像个孩子在雪地上欢呼跳跃。红色羽绒服玲珑有致地包裹着她年轻的身体，把她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越发显得娇艳。秦墨看得几乎有些入神了。此刻，两人之前的疲惫，早已不觉消失殆尽，随之而来的是阵阵饥饿感。

敲开小木屋的门，出来一对像是夫妻的中年人。大概是没想到这样的天气竟然还会有游客，两人的神情很是诧异。

“真没想到这样的天气还会有人来！”老板娘模样的女人说话了，言语间透着兴奋。

“是啊，路确实不好走。”秦墨连忙答道。

“快进屋，进来说话。”男人说着话，招呼他们进了屋。

“这山上可不比山下呀，太阳一落天就黑了。外面那叫一个冷！老婆子，赶紧给客人倒茶！”男人安顿好秦墨和唐菲菲坐定后，转身招呼老板娘上茶。

一会儿功夫，老板娘就端来了饭菜。一盘洋葱炒肉、一只砂锅鸡，外加两碗米饭。她有些歉意地说：“因为前一阵下雪，下山的路不好走，家里没什么菜。”

“没有青菜？”看着桌上只有这两样菜，唐菲菲忍不住说了句。

“一点也没了，等明天我老伴就下山去买。姑娘，我们这鸡是自家养的，味道很鲜的。不信，你尝尝？”老板娘笑着解释，指着锅里的鸡示意唐菲菲。

“没事，我看挺好，来，先吃一条大鸡腿。”秦墨说话间，夹起一条鸡腿放在了唐菲菲的碗里。

正如老板娘讲的那样，简单的两样菜，味道确实很不错，两人吃的酣畅尽兴。

客房就在老夫妻的隔壁，里面生了一个很大的火炉。秦墨和唐菲菲进去的时候，炉子里的火燃得正旺。唐菲菲从没住过有炉火的屋子，兴奋地抱住秦墨又笑又叫。

简单洗漱后，两人就相拥上了床。想到明天又要分开，谁也没有说话，似乎也无需说话。他们像两条鱿鱼那样，只用赤裸的身体，相互缠绕，在彼此的身体里极尽所能地索取。不知过去了多久，屋里才终于安静下来。

他们不知道，此时外面早已下起了雪，也正是这场几十年来从未曾见到过的大雪，几乎要了秦墨的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