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秋月醉

（四）

沙漠里的天空总是变化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旅馆的外面坐了一个人。欧阳锋出来见他的时候，他正对着烈日闭目养神。

欧阳锋问道：“你的眼睛有问题吗？”

剑客道：“从小我的眼睛就不好，大夫说我三十岁就会失明。”

欧阳锋问道：“你今年贵庚了？”

剑客收回目光说道：“刚好三十岁。”

欧阳锋有些不理解继续问道：“那还来干什么？”

剑客回道：“每年的春天，乡下的桃花都会开得很灿烂，我想在我失明之前，再去看一次，可惜盘缠已经用完了。听说你专门替别人解决麻烦，可以帮我吗？”

欧阳锋看着站在不远处等待的女人，若有所指的说道：“几个月之前我有个朋友在这里杀了一帮马贼。听说马贼的兄弟最近会回来找他报仇，可惜我那个朋友已经走了。附近的人担心会殃及池鱼，愿意出一笔钱找个高手杀了他们。”欧阳锋再说到“高手”二字的时候无意中停顿了一下。

剑客听懂了他的意思，问道：“听说这一带有一个人的刀很快，不知道他在不在。”

欧阳锋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剑客说道：”想看看是他的刀快还是我的剑快。”

…………

晴空万里，剑客和刀客在沙漠里对持。

欧阳锋带着黑色的草帽坐在沙漠高高的土墩上，就这样远远的看着。

剑客低着头说道：“我就不应该来这儿。”

刀客自信满满的说道：“你现在后悔太晚了。”

剑客就问道：“留只手行吗？”

刀客道：“不行！要留，留下你的命。”

天空沉陷的烈阳，被一处丘峰挡住了。剑客抬头看了一眼后，就见刀客拔出了刀腾空而起，然后爆喊一声冲了上来。

剑客疾步奔去，在与刀客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那柄在阳光下闪烁着白光的剑划过了刀客的胸膛。

剑客立身提剑，自言自语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说我不该来，是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我说让你留只手，你却要把命送给我。”说话间已经走到刀客身边。

“呯！”刀客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回来的时候，剑客在经过旅馆外面的木门，那个女人提着一篮子鸡蛋小心翼翼看着他问道：“你可不可以帮我？”

剑客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牵着马匹快步进了旅馆。他不敢停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答应她。

…………

他虽然是一个落魄的剑客，但他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都会来这里喝一杯酒，吃两碗饭，到太阳下山的时候他就会走。

而那个女人却依旧在门口徘徊，在热烈的阳光下她不停的来回走动着，用那紫黑的手巾蒙在脸上，用来遮挡阳光。

剑客吃完饭靠在了木柱上，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那女人。

欧阳锋撩起挂在门口的布帘，笑问道：“你为什么老看着那个女人？”

剑客道：“因为她令我想起另一个人。”

欧阳锋走了出来，把布帘撑在头顶的木柱上，问道：“你妻子？”顿了顿又问道：“既然这么想她，又何必四处飘泊呢？”刚问出口他便后悔了，他有何尝不是呢！

剑客似乎想起了一件令他十分痛苦的往事，挣扎了片刻，道：“她爱上了我最好的朋友。”

随即转移又了话题，问道：“马贼什么时候到？”

欧阳锋道：“大概是这一两天吧。”

剑客道：“希望他们快点到，要是太迟回去的话，桃花都开了。”

说到“桃花”这两个字的时候，剑客心上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然后，抬头望了下天空，又低了下去，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花什么时候开是有季节的，马贼什么时候到却没有人知道。

剑客每天都坐在城外等，而且一天比一天晚。虽然，他每天晚上都会点一盏油灯，但是，他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沙漠的夜晚又变了天，外面的雷声滚滚，那个孤身蹲在沙地上的女人双手环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十分可怜。

后来，天下起了雨，最终，剑客把那个女人请进了旅馆。

那女人看着剑客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剑客用汗巾默默地擦拭着脸上的雨水，那是他刚才出去邀请那个女人时被雨水淋湿的。

那女人见剑客没回答，又问道：“你想回到乡下去？”

油灯照在了剑客的脸上，他回道：“是。”

女人又问道：“你成亲了吗？”

剑客面无表情的说道：“为什么这么问？”

女人道：“我猜你一定很喜欢你妻子。”

剑客道：“可以这么说。”

女人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留在她身边？”

剑客闭上眼睛，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却又复杂无比。没出过门的人，总觉得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总想去外面江湖上闯荡一番，希望能够出人头地。然而，江湖又岂是那么好混的，江湖路远，出去的人又有几人能平安归来。更何况，当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又没有勇气杀掉他们，除了选择自己离开以外他还能怎么样呢！有时候，他也想过去原谅他们，成全他们，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是，当他真的面对那人得时候却又说不出口了……

女人头发上还挂着雨水，一滴滴掉落在地上。面上忽然露出一种痛恨的表情，转身走了出去。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父亲也是一个剑客，当年她父亲抛下她们母女三人便走了。说是要去闯荡江湖，可是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之后，他们日子过的有多么辛苦，她对父亲的恨意就有多深。

…………

翌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在沙漠里，对于这样的天气，欧阳锋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今日，剑客没有出门，一整天都坐在酒馆门口，盯着远处的那个女人发呆。欧阳锋也见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