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争吵
房间的门已经被关的密不透风,头顶昏暗的灯光却有气无力地颤抖着。我瘫坐在发黄的木地板上,或许是因为没有吃晚饭,眩晕,压抑,恶心感一阵阵袭来。几次干呕后胃里终于好受许多,站起关掉快要熄灭的灯,视野里一片黑,因为熟悉黑暗,熟悉狭小的空间,闭上眼重新拉开被子,躺在吱呀吱呀呻吟的床上,睁开双眼,在黑暗里看到了窗外泛着月光的银色大海,无尽的只有大海……
不是都有这种经历嘛,无由地分外清醒,可以听到心脏的跳动声,如此喧闹。
冰冷的空气钻进喉咙里,似乎分分钟能使人窒息,黑暗里白色的床被也是自私的,不肯分给你一丝温暖。浪花无声地推攘着沙石,越推越远……
走出房门,地面上是花瓶碎片;四处飞溅的水渍,混合着食物糜烂的气味与墙角潮湿的霉味,在空气中慢慢蒸发。如此习以为常的场面,显示的又只是一次不能再正常的争吵。
搞笑的是,当你习惯了失去,有一天突然获得了许多,不是幸福而是害怕,像带刺的藤曼束缚着手脚,让你不知所措。
02.收养
在声声色色的世界里,有两种不算美妙的声音天天入耳:失眠的夜晚里飞速穿过大脑的电流声,以及每日清醒时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打着,提示着,它寄居的宿主并非空壳。
在这个世界里,奇怪的事情也变得无比正常,人们能咧开嘴以显得最为关切的样子,却转身将你抛弃,留你傻傻地呆在原地。
那年我只有五岁,当被领到一个秃头老人面前时,他也咧开嘴以显得最为关切的样子,嘴巴一张一合,对着我身边的矮小的男人,熟稔地说着什么后,拍拍我,一起走出院子,送走了他,留下了我。
在围墙之内待了不过三个月,一无所有地踏进围墙,走出高墙后依然一无所得。接着,被一对夫妇领到了我人生里的第二个家庭。
家的男人是个酗酒后一言不合就会殴打妻子的人,自打我加入他们的生活,印象里,他总是用嫌弃的眼神瞪着家里剩下的两个人,被酒精熏的通红的脸颊永远泛着油渍,大多情况下只见他竖起食指往你的鼻尖指指点点,殊不知,挂在他脸上的鼻子就像是在油里浸泡过的肥肠,油腻且恶心。他那满脸横肉随着大张的嘴角不挺抖动着,一张嘴,冒出的永远都是大蒜在臭水沟里腐烂气味,不用想,他说出的话绝非优美的言语。
家里那三十几的女人,无论哪个季节都喜欢穿着灰色的紧身针织衫,即使严实地包裹着身体,被勾勒出的曲线依然能使人不自觉地遐想衣物下地丰腴,那男人总是掴上一巴掌后,又简单粗暴地上下摸个遍,留着口水冒着酒气暴力地揉捏身上那对乳。而女人只是没有表情地任其打骂与“安抚”,只有脸上几条皱纹淡淡地在反抗着。有时,女人会盯着窗外泛着深蓝色的大海默默流泪,看着空中盘旋的白鸟又露出难看的微笑。女人会睡上一整天,像是要闷死自己似的把头塞进被子,第二天再见她时,一定又是双眼通红,发紫的脸肿胀着持续一个星期才见消。
在不知是否该称之为家的房子里,我和两个不很熟悉的人生活到了十八岁。男人的脾气大致掌握了,只要不断掉像毒品般让其上瘾且失去理智的酒精,屋里倒会维持一阵子安宁。十三年来或许更长,女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但总喜欢在天气明朗的时候,躲在房间独自看着蓝海默默流泪……
03.大海
昏黄色的天空里混浊的云被海风吹散,一只伶仃的白鸟站在礁石上,停滞一刻,未留存任何痕迹便又抖开翅膀飞向远方。咸腥的海水慢慢没过腰身,不大的浪花卷着细沙冲撞着皮肤,带着死亡的凉意从皮肤表面渗入骨头,侵袭着心脏。四肢在没有支点的情况下,如同木偶,配合着水流上下沉浮。胸腔里的空气快被压迫地干干净净,睁开眼期待着走马灯的展开那平淡的人生,眼前却只有无尽的灰色的水。有人说,在濒临死亡时,感官会更加灵敏,可以听到谁在远方为你哭泣。可惜,还未能听到任何声音,世界便陷入黑暗……
黑暗的世界里,没有光,没有声,也察觉不了自己的存在。不幸的人,连死神也不会眷顾,他不给你逃脱现实的机会,硬生生地掰开你的眼睛提示,你还是孤独一人地留在世界上。
醒来时,刺眼的白色像锋利的刀子扎进瞳孔,是光。除了光,还有一切陌生的环境,鹅黄色的墙纸上悬挂着几盏洛可可式的白灯,涡券形的金属雕花依附在琉璃上,精致典雅。
身上覆盖着的被子干爽温暖,有着像四月棉被清晨小雨轻轻打湿后绽开的不知名香味。原木色的书柜厚重地待在墙角散发着醇厚棉柔的味道,木韵悠长,从上往下数第三层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约七寸的相框,照片上有三个人,女人一身藕色过膝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几朵水红色蔷薇,淡淡地朝着镜头微笑,眼神里满是温柔,看上去像六十年代的纪梵希。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身材矮小但健壮,脸庞还保留着青年时代的面容。男人错过镜头面无表情或是冰冷地盯着右手那块朗格手表。
站在中间的是身穿白色衬衫搭配水蓝色牛仔裤的少年,少年并没有遗传男人或女人的一点外貌与气质特征,圆不溜秋的脑袋往前探着,满脸稚气约莫只有十七八岁,对着镜头摆着的俏皮的姿势,露出兔子才有的大门牙,开心得像是在万圣节获得了最多糖果的隔壁调皮小孩。
想必,这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家庭……
有时候莫名的,在看到美好事物后,心里有种失落感,接着低落的心情便会持续好一阵子。闭上眼深呼吸,想借此消退心中的阴郁,鼻尖满满的只有四月棉的味道。想要支起身子,却发现浑身无力地像个软体动物,口腔里涩涩无味却意外的不觉干渴。
再次闭上双眼,脑子里却突然涌现几个支离破碎的画面:酒瓶,鲜血,疤痕,大海……压抑,窒息感将我的思维拉回眼前。没有多么巧合的失忆,伤口在那依旧不会愈合,不会改变,只是令人恶心与无力的从前让我再无更多精力去想象罢了。
在陌生的环境躺了不知多久,打量着卧室的每件物品:磨损的胶卷相机,冒着热气的茶杯,断了弦的吉他……每件物品都保留着一些痕迹,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思绪刚要飘向远方,便立刻被微开的门缝牵引回来……走近的是个子高又瘦挑的男孩,看见我醒来,惊喜地露出一对兔牙。接着毫不犹豫地大步走向我,睁着圆而纯净的眼睛看着我,眼里露出些许的好奇与探究。见他张口,两片粉色的唇时而抿成一字闭合,时而大开成不同形状,劈里啪啦说了不少,我只觉得聒噪……
04.少年
少年见眼前的人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地纳闷起来。反思刚刚的几个连环问题是否过于突兀,但想想不过是询问她是否难受,还记得发生过什么,顺带问了问叫什么名字,家在哪罢了。应该并无大碍。但面对少年的,只有一轮又一轮的寂静,窗外的乌鸦也看不下去地叫了两嗓,嘶哑干涩,极其难听。
少年不明所以地挠着圆溜溜的脑袋,尴尬地憨笑着坐在床边,递过茶杯。只见女孩撑着身子,坚强又脆弱地坐起身来,冷冷地接过。因为消瘦,并不宽大的袖口顺着滑落下去,露出细腻白净,似乎带着凉意的胳膊。女孩在稍稍抿了口水后,错过少年伸出的手,探了探身子,自行放到桌上。宽松的白色领口顺势向外张开,少年自上而下的视角,恰好瞄见白色衬衫下漂亮的形状,羞涩与尴尬顿时涌上头来,少年心虚地撇开眼神,盯着深褐色地木制地板,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不去回想那一幕。再次抬头见女孩时,耳尖的红色依然没有消退,女孩此时已端正地靠在床上毫无想法地观察他。雾灰色的眼睛里盛装着淡然和一丝落寞,再加上不吭声的原因,即使整体上面容是温柔乖巧的,但那双眼睛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以及对人对物淡然无畏和失望的情感。
少年被盯地久了,只觉一阵阵的尴尬和不自在,仿佛自己才是房子里的陌生人。最后,终于不自然地笑着逃避似的离开房间。
05.旁观
说来也奇怪,来到这里至少已有半个月,他们却从不探究我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我的存在。就像是照顾从海上漂来的,哪家不要的阿猫阿狗,他们志愿扮演起关爱它,让它重新获得温暖的慈善家角色。
家里的男人总是早出晚归,常常带着一身酒气和浓烈刺鼻的香水味,在黑暗中穿过客厅,走进书房度过夜晚。偶尔见他空闲时,也只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倒杯白开水,还未喝完便又走进房间处理接不完的电话,整理不完的文件。
相比男人,家里的女人倒显得悠闲自在不少。在晨曦中修剪着花园里象征幸福和浪漫的卡罗拉,观赏着手中的尤物直到阳光变得刺眼,才留恋不舍地回到漆着白灰的二层阁楼。闲暇时光,女人最爱站在落地窗前,在一番细心擦拭手中的斯坦特小提琴不下十遍后,终于在指尖的牵引下,身体随着琴弓的跳跃与连顿,时而舒展时而收缩,像一枝在风中飘逸的郁金香,在向阳处昭示着永恒的祝福与博爱。而在黄昏时刻,女人又会在莎安娜米黄的大理石桌上摆好倾心制作的晚餐,等待心爱的人回来。不过每当男人回来时,菜肴都已经凉透,跟残羹剩饭一样被倒入垃圾桶,运往无名的地点渐渐腐烂、分解。
而在我印象里,那个喜欢穿水色牛仔裤的男孩像一只活泼的金翅雀,脸上总是挂着灿烂又天真的笑,不过那种笑容看多了,也会显得虚假又孤独。而像白开水一样平淡的生活在经历反复的沸腾,凉却后,也会慢慢变质……
06. 流血
碎落一地的玻璃残渣麻木地在空气中暴露伤口,脆裂开的碎片是它最后一把武器。失去理智的玻璃在对世界彻底绝望后,不惜伤害他人来保护自己。正如这一半纯净,一半污浊的世界,卡其色的木地板上全是混合着鲜血的琉璃,一半澄澈,一半腥臭。
跌坐在地板上的是爱穿白衬衫的少年,可惜的是,本应如藤本月季般没有一点瑕疵的布料却沾上了刺眼的黑红色血迹。当欧式洋房里有且仅有的其他两个人闻声过来时,眼前便是这种景象。男人踩踏着还未换下的复古维力斯皮鞋,脸上垮下来的肉像皮鞋底一样硬邦邦,在看到眼前破碎的瓶子后,眼睛里快速闪过一丝厌恶,不过很快又只有平静。女人则提着波西米亚风的黑色长裙,垫着脚尖避开碎渣跟在男人后面。少年在看到来人后脸上的阴郁顿时消散不见,露出招牌的两颗大门牙,就像新生的婴儿,无辜又单纯。
“抱歉,爸爸妈妈,都怪我不注意,老毛病又犯了。”少年一边说着一边撑着地板努力爬起来,白净的手臂泛着玫瑰花般的粉色红晕,微微颤动支撑着身体,丝毫不顾正在汩汩流血的脚踝。
“天呐,这太吓人了,不过没事就好。”说罢,女人不忍再看如此血腥的画面,声音颤抖着边说边逃离去往她的二层阁楼。而男人紧接着一声不吭地转过身踢踏着厚重的皮鞋,离开这片狼藉。
“没事的,不用担心,我伤口愈合速度很快!”少年似乎丝毫没有对他们的反应感到失望,仿佛这种局面不算少见。看我默不作声,少年扬起更加温暖的笑容,反倒是安慰我说到“别怕,我的腿从小就不太好使,只有天气不好才偶尔这样的!让你担心了。”说完,少年又咧开嘴笑着晃动受伤的那条腿,用此印证刚才的话。
我盯着少年的眼睛看了很久,那黑色眼眸里分明没有一丝感情,没有疼痛,更无谓快乐。就这么看着少年不知过了多久,在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开始变得僵硬时,开了口:
“你不知道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吗?”
07.妥协
有人说,贫穷给生活带来的更多是不幸与不易。贫穷往往带来不幸福的家庭;而伴随着不幸福而来的,往往是不健康的身体。而这句满是破绽的话却恰好强有力地论证了女人的一生……
她叫莲。从小跟着父母在小渔村里长大,和村子里的其他女人一样,在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里就被上人安排,去颇有声望的老先生那算了卦姻缘。又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选了个好日子,嫁给了隔壁村一户姓王的人家。而在出嫁那日,莲只见过未来的丈夫两次面,一次是相亲,一次是定亲。酒席过后,坐在新婚房间里的莲虽然有不满,有不舍,也有淡淡地对这桩亲事的抱怨,但一想到父母对着五万彩礼露出她从未见过的笑容,兰也觉得没什么了。而那一年,莲只有十六岁。
本以为在组建新的小家庭后,生活会平淡且幸福下去,不过皮肤上每个新添的淤青都将女人拉回残酷的现实。而只有男人醉死在外,家里无人的时候,她才敢一个人锁在像牢笼般的屋子里,看着远方没有尽头的大海默默流泪;不过也能很快地调整情绪,第二天照常跟邻居婶子唠家常,打趣着男人在晚上功夫有多好,她都吃不消。
在次年的冬天,雪一个劲地下个不停,轻薄的雪花起飞,盘旋,然后坠落在枯朽的桑树枝上,在不断堆砌着堆砌着,最终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雪花开始崩塌。男孩出生的时候,莲已经半昏半醒,因为营养不良,又或是天气寒冷的关系,男孩身上像是瘀血似的青一块紫一块,仿佛在娘胎肚子里还遭受了殴打。
都说新生的婴儿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头大身子小。虽是男孩,但骨架却小的可怜,加上瘦弱的缘故,整体近乎皮包骨的状态,就像一只刚出生皱巴巴的老鼠。身体和那圆溜溜的大头对比起来有些滑稽,也有些可怜。莲躺在床上,双腿还僵硬地固定着原来的姿势,在费力地辨别婴儿的性别后,她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然后沉沉地陷入睡眠。
孩子成长地很快,几乎一天一个样,才只有六个月,小巧可爱的两颗乳牙就争抢着冒出来。圆鼓鼓的脑袋,装着一份纯洁一份无知的眼睛黑不溜秋,再加上偶尔露出来的乳白色牙齿,说他是小兔子也不算过分。男孩一岁的时候就会哄人开心;还不到五岁,就有眼力见,懂得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
而因为孩子的到来,莲的生活开始变得生动,在闲暇的时候,她就带着孩子一起来到海边,看空中自由的白鸟;看浪花反复吞吐着沙子;看悬空的云朵儿无穷变化。而命运像张着血口的怪兽,将生活撕咬,咀嚼,然后吞食。极端天气的出现或许只给远方的人们带来一场降雨。但对于不幸的人来说,一片雪花引起的蝴蝶效应,足以使原本就松散的家庭顿时崩塌。连续几个月的台风的天气不断肆虐,给外出作业的渔民带来了绝路,本身就没有积蓄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家里的男人又昏死在发霉发臭的地板上,男孩从噩梦中惊醒后便不断哭喊,男人恶狠狠地在睡梦里呵斥一句:“艹你妈,再吵老子打死你。”男孩不仅没有停止,反而不识相哭的更惨。男人再也受不了这烦人的叫嚷,爬起来,一巴掌掴在男孩粉嫩嫩的脸上,然后一边咒骂,一边摔着门,东倒西歪地离开家门。女人回来后,看着哭泣的男孩和脸上鲜明的红印,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傍晚,牵着刚会走路的男孩,女人来到海边,想带着孩子继续往海的前方,海的深处走,但冰凉刺骨的海水带来的恐惧最终让她驻足。那天晚上,女人思考了很久,最终作出妥协……
08.传闻
“哎?你说奇不奇怪,李氏夫妇都结婚五年了,怎么还没有小孩呀?”
“我猜——是那女人有问题吧!脸白的跟抹了石灰似的,天天哭丧着脸。是个男人都不想看她一眼。”
“不过呀,我听说是她男人那方面不行!”
“哎呦,我的祖宗,这话你可别乱说。她男人可是成功大老板,家产万贯,怎么——怎么可能有问题呢?”
“好了好了,咱就别在背后讲闲话,小心在家还遭雷劈嘞!”
09.交换
见到这孩子时,男人并未表现的有多欣喜。那圆不溜秋的眼睛里满是惊悚与抗拒,旁边那对寒酸的夫妇也碍眼的很,还未凑近,一股咸巴巴的味道就不断袭来,像是咸菜在臭水沟里腐烂发酵。穿着黑色针织衫的女人在一旁偷偷抹泪,油光满面的男人,笑着恭维着,肥肠般的鼻子皱在脸上又红又油,黑色的牙齿不自然地向外呲着以示存在。
当然,男人将孩子领回家的时候,并未忘记给那对夫妇多加关照。
来到新家的男孩,前一秒还是泪水汪汪,不过很快就被他从未见过的景象吸引了注意。金色波斯猫躺在藤木吊椅上,懒洋洋地勾着尾巴向小男孩打着招呼。像少女脸颊般泛着桃色红晕的玛利亚玫瑰,在露水的点缀下显得更加羞涩。淡蓝色的蝴蝶翩翩飞来,停歇在男孩肩头,很快又款款离去。
10.流言
“你听说了吗,莲的儿子出事了?”
“什么呀,上个月我还看到她儿子在门口玩沙呢.”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家死鬼有天晚上收网的时候,看到莲带着那五岁的儿子往海里走了。”
“哎,她的命也太苦了。不过要是我男人也成天混日子,那我的天就塌了。”
“关键是你知道吗,昨天我路过孤儿院见到她了,牵着个女孩,跟她男人走着呢。”
“不是吧,虎毒都不食子,那她不就是害死了——”
“嘘!别说了,有人来了。”
11.极乐鸟
生性孤独却向往忠贞爱情的极乐鸟,一旦失去伴侣,便会绝食而死。
复式二层小洋楼像是精心打造的梦幻城堡,每天机械地上演着复制过的生活。皮肤柔软白皙的女人,总是像一朵诱惑珀耳塞福涅的水仙花,在被云层中穿过的一束金色微光窥探中,散发着甜美气息;总是无忧无虑地享受着音乐和鲜花,像活在城堡里不谙世事的公主。不过,如同不存在彻头彻尾的绝望,生活不存在自始至终的安逸。
对于将爱情当作信仰的女人,一辈子只希望自己所爱之人恰好深爱着自己。初见男人的时候,面对着对真诚动人但略显笨拙的表白,女人无措却信以为真,将这番甜言柔舌看作是,爱神阿弗洛狄忒赋予自己的好运。即使男人的身材矮小,但在女人眼里,却显得他如此睿智精干。男人许诺女人,要给她一场最豪华的婚礼。他坚信,女人穿上象征着纯洁的白色婚纱,手捧白玫瑰穿过教堂走向自己时,一定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而女人依偎在男人肩头时,听着男人的话,只觉得幸福。
果然,男人没有食言。女人手捧鲜花的瞬间,是她信仰的爱情所带来的最幸福时刻。
男人的事业,在婚后日益成功。开始,男人只是一个月出趟远门;后来,就变成了每周都要出差;再后来,男人每天都要晚归甚至不归。女人会心甘情愿地窝在沙发一角,等待男人回来。
如果爱上一个人,是因为他具备,你向往并敬畏某种品质,而一旦良好的品质消失殆尽,那么爱情是否会变质呢?当写有“免疫性不育”的一纸诊断书归于男人手中时,曾经从烂泥中盛开的鲜花,最终枯萎腐败。女人曾相信的爱情也慢慢凋谢。
开始,女人会在睡梦中惊醒,却发现正被男人轻轻地抱回卧室;后来,女人会一夜蜷缩在沙发上,醒来时发现男人冒失大意地趴在书桌熟睡;再后来,女人只能看见男人在月亮快消失的时候,象征性地回来又离去。尽管男人的身上总是新增一种或两种浓艳的女士香水和烟草味道;即使白净的衬衫上总是沾着不明的污渍和被擦过的唇印;即便男人的态度一再地冷漠,决绝。而女人只是机械地窝在沙发一角,等待男人回来。
而此时女人不知道的是,因爱情而生的婚姻,最终没有因爱情的消失而解离。就像戴上面具的小丑,习惯性用麻木的用笑容来掩盖痛苦和绝望。
12.烛光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有时候,懂事的孩子不是没有拥有糖果,而是将到手里的糖果又让与出去。男孩就是这样一个懂事地让人心疼的例子。因为懂事,他听话地喊陌生人爸妈;因为懂事,他忍住先天性的腿病带来的疼痛。
世界上没有完全积极乐观的人,富足的人害怕改变现状;贫乏的人害怕保持现状。
我已经来到这里约有13天,家里的人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之下,但交流极少。就连饭桌上也难见几口人齐聚的情景。唯一不同的是,在男孩生日这天,他们会聚集在一起适当地走个形式。
烛光已经亮起,几个人的黑影子在地板上摆动着,男孩的脸上满是惊喜,橙色的火焰倒影在黑色的眼眸里,闪烁摇曳,不过亮光最终伴随着希望和想象慢慢熄灭。男孩眼前的温暖画面也随之消失,男人急匆匆赶回书房,女人则在说完祝福后,转身离去。那个残留着蜡烛烟雾的蛋糕原封不动地停留在原地。
那两个冰冷的背影,终于,使男孩眼里的光黯淡下来。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不过男孩再也没有伸手抹掉那不争气的眼泪,任凭泪珠啪嗒啪嗒滴落下来。
水果刀,伤口,鲜血。
如果说利用伤痕来换取亲情的话,那么这是最有效,但是最愚蠢,最短暂,最没有意义的方式。没有玻璃破碎的声音,而是男孩带着哭意的呼喊。而一如既往,他们又来到了男孩身边,反常的是,面对他们的不是笑着说“没关系”的男孩,而是一个受伤的,因为忍受不了痛苦而红了眼眶,微微颤抖的男孩,以及腿上那一道醒目刺眼的伤口。男人和女人也反常地露出惊讶和一丝担忧的神情。他们将男孩送往附近的医院,只为男孩一个人而等待着。如愿以偿,男孩实现了他的生日愿望,然而这种方式还能起效多久,我不得而知。
13.远方
何以为家?有人说有房就有家,有人说爸妈在的地方就是家,而我认为,有爱的地方就是家。我,孤身一人赤足走在海边,后方是曾收留过我的房子,那里的一家三口开始产生爱。而我依然向前走向未知数,寻找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