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马东曾在奇葩说里将失忆比作是乡愁,一下在台湾和大陆两岸之间拉出一条笔直而深邃的线索,那是隔海相望的离愁。
未曾出感受过那个年代里的乡愁,所以听起来也只觉得生动和好奇。什么意思呢?大概是家在这头,家人在那头,一辈子无法相见吧。
很喜欢听马东说正经话,不世故不矫情不刻意,总结时不拖泥带水,观点一点也不偏颇,有些话引人入胜继而耐人寻味,使人陷入沉思,虽不似蔡康永的绵绵不绝与柔情似水,但听起来同样有历久弥新的感受。后来的很多时候,我写作时时常会回想起马东的话,顿时觉得受益无穷。
02
就好比这次,隔了好久才回想起开头说的这件事,内心莫名地受到触动。失忆是乡愁,那记忆呢?我想到了一个关于记忆的确切形容。是愁绪,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愁绪,想不到的时候心里有块地方是空空的,想到的时候便只剩下沉默。快乐还是忧伤,已经过去了,其实过不去。
记忆里是有光的,寻着有光的方向越走越深,仿佛又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念念不忘的事,愁绪一下子就跑出来了。大概懂了自己受到触动的原因,最近我好像很想念一个人,若有若无的,想着的时候心情很低落。
很小的时候,小到无法判断自己是多大的时候,就依稀懂得什么是慈爱的样子,心里有个人就是长成了这副模样,让我好生难忘。
上小学后,偶然间语文老师正好上课对着课文解释:“慈祥是形容老人家的面孔,慈爱是形容老人家的眼神和举动。”那一下我就想到了姥姥。
03
在南方的家庭里,姥姥不是外婆,是爷爷奶奶外婆外公的父母。他们老人家啊,健在的时候,看见重孙或是更小的孩子时,目光里总是充满了柔情。
我记忆里的姥姥,她是我奶奶的妈妈。我是她最大的重孙,所有重孙里,她只见过我。奶奶家在村落的上面,姥姥家在村落的下面。每次我跟着奶奶从上面走到下面,姥姥总是格外欣喜,她端坐在大门口,朝我招手:“来,上我这儿来。”然后给我塞好吃的,还会给我钱,对我很好。
从下面又上去的时候,姥姥还是端坐在大门口,朝我挥手,说道:“再下来啊。”一路上,奶奶抱着我,时不时地问我:“姥姥好吗?”我边把玩奶奶的衣领边点点头,奶奶又说:“姥姥对你最好,你要记得她。”我快睡着了,半梦半醒间点了点头,奶奶见了我的模样不禁加快了脚步。
那时候我好小,但那次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再后来的记忆里,就是见证了姥姥的自然死亡。对于一个还没有意识的孩子来说,本应悲痛欲绝的时刻她并不知道自己也会很伤心。
还记得那是一个晚上。姥姥垂坐在睡椅上,镇上的医生在给她吊水。奶奶抱着我和姨奶奶她们坐在姥姥的对面,气氛很沉重,她们都显得很压抑,房子的大厅里只有我们这些人,尤其的安静。我坐不住,在奶奶怀里挣扎,还指着对面的姥姥,问怎么了,姥姥在干嘛。奶奶压低了声音告诉我:“姥姥睡着了,我们别吵她,吵她就醒了,姥姥会不高兴的。”
那时候哪里懂道理,所以我隔几分钟问一遍,隔几分钟问一遍,也很小声,像玩游戏一般,只觉得好玩。再记不得更多了,现在当然知道那是死亡的讯号。
04
小时候不谙世事,不理解天道轮回,人各有命。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只是来去匆匆,叫人好生伤感。姥姥的离开,我是亲眼见证过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将其理解为生命与生命的对话:我要走了,好在你来了。你们不必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应该因为他们(新生命)的到来而高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人家信轮回,信命数,她不畏惧死亡,死亡并不会痛苦,是结束也是开始。
为何十多年来,记忆里偏偏保留了这么一段。每次想起,眼前都会闪现姥姥的面容,想到她看我的眼神满是疼惜,一下好怀念,一下好想哭。
记忆是愁绪也在于他的零碎与不完整。它给人特定的筛选功能,不会让人保留过往全部的痕迹。
越是久远的记忆越是模糊,只剩下零碎的片段也能唤醒沉寂已久的情感,这段记忆是十分重要的。
如果我们一切都记得,会被过往羁绊,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即使是最幸福的事,现在想起心情也是复杂的。
可能那时我还很年轻,那时我还很勇敢,那时我还很自在。
从那时候走过来了,现在不一定比那时更美好,不知道还剩下什么,或许只有记忆,只有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