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村子,依海而生。
村里的小孩,从小听着海浪声长大。
这里不是疍家渔排,没什么历史文化底蕴,只是一个沿海的小渔村,似乎和别的小渔村没什么不同。只是今夜,多了阵阵冷风。
我是这个村子的人,我在这里长大。
小时候,父母给我讲故事,讲他们自己是如何背井离乡,是如何闯出一片天地,又是如何落魄至今。我听得一知半解,不懂父母口中的什么人什么事,只是因为经常调皮出去玩,便只记得了“要出去看看”。
但我其实不太明白,什么叫做“出去”。
我经常和我的小伙伴一起玩,我算出去吗?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就一直留下来了。
我的初中学校离家很近,因为划了片区,这所以里的学生几乎都不会住得很远。
高中学校离家更近,就像划了片区一般。这里的学生大部分还是住学校,大家的理由各不相同,家远的住校,家近的也住校,交通不便的住校,交通方便的也住校。我属于后者,我家确实近,但我选择了住校,原因很简单,这是父母的想法,我无所谓,便顺从了。
这是我第一次长时间离开家庭。
高中是一段大有遗憾的幸福时光,幸福很短暂,遗憾一直跟随到现在。录取结果出来时,我告诉父母我要去外地上学了,父母支持了我的想法。
收拾好行囊,开始了我四年的异地生活之旅。离开了我的小渔村,离开了一座沿海城市,来到了另一座沿海城市,我要在这里生活四年。
很遗憾,这里不如村里那样方便,在村里出门一公里就是海边,这里不行,路程是原来的十倍。但也很幸运,因为只有10公里。
我爱这座城市的日出和夕阳。
我爱每一个城市的日出和夕阳。
我爱日出和夕阳。
日出和夕阳。
好像在别的地方也能看到,好像在别的地方也同样绚烂。但我不知为何,只是喜欢这里的。可是我去的地方不够多,也罢,毕竟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美好的事物总是有更美好的来替代。也许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关注过,碰巧来到这里,碰巧这里有,碰巧的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好像日落不仅是日落,那日落又还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似乎也有点难回答。
日落就是日落,还能是什么呢?
四年很快就结束了,我用了一次痛彻心扉的失利,换来了我的四年浪漫生活,尽管这四年过得十分不容易。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会觉得时间能治愈一切,但我想未必。如果,我的四年没有在一个沿海城市,没有椰林飘香,没有绝美的夕阳,恐怕这四年未必能治愈高考的创伤,未必能治愈被侵占的三年青春。
所以其实并非时间能治愈一切。
而是能治愈一切的,都藏在时间里。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到这片海滩了。
我曾在这边留下了无数照片,无数诗句,数不清的浪漫,面对生活,诗人从来不会畏惧大海。
直到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了“出去”的意思。
出去,即是舍离,奔离海滩的人。
爱和死永远一致,对大海深沉的爱意,也是我甘愿为之付出生命的勇气。
所以我选择了海员这份职业。
阿婆常说,出海周遭都是幻想,海的那边有一个海国,那里有很多跟这里一样的渔民。
我并不明白阿婆的意思。
我只知道阿婆是一个人生活,儿子和女儿偶尔会回来,那天的风很大,潮起潮落,空气中弥漫着层层雾气,阿婆的窗户开着,昏黄的路灯下,隐约看到阿婆坐在窗前,台灯亮着,一夜未关。
被大海治愈的人,现在要离开大海了。
奔离海滩的人,还会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