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回顾一下之前的事情。
定州大战之后,中原与雄戎都在积蓄力量,虽然雄戎受到沉重打击,但是实力犹存,而中原骑兵的规模与训练也没有达到主动出击的能力,所以,双方还是像往常一样,经常出现小规模地摩擦和对抗。
大战之后,皇帝刘青安论功行赏,将缴获的马匹物资大部分都给了镇边将军赵云飞,剩下的便分给了镇北将军冯兴龙,并授意镇边将军节制边境三军。
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当人们陷于生死存亡的苦战时,会紧紧地团结在一块共同抵抗外敌,只有依靠彼此的力量才有胜利的希望。当人们得胜归来,分享胜利的果实时,会产生比较的心理,会产生对封赏的渴望,进而演变成超出自己功劳的欲望。
在皇帝封赏之后,镇北将军大为恼怒,在大帐里拍着桌子大喊,“我拼命守城,拖住了雄戎的进攻,最后大举出击斩获甚多,打得雄戎抱头鼠窜!到头来竟得到这点儿的奖赏?!”
周围的下属还有校尉们纷纷表示愤慨,“他赵云飞有什么本事,不过是沾了我们的光,我们才是打败雄戎的主力啊!”
“他凭什么得到那么多的奖赏?!”
“我们常年驻守边疆,功勋卓著,他一个新来的,有什么能耐,抢我们的功劳?!”
镇北将军听着手下的抱怨,心里越想越生气,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颤抖。
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他是校尉萧景风,是将军帐下第一校尉,也是将军的副官,手下有五千兵马。萧景风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他们凭什么在我们的地盘上嚣张?!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马上出兵把他们拦下来,让他们交出多余的马匹物资!”
听到这句话,镇北将军的手一哆嗦,茶杯差点儿掉下去。里边的茶水打着水花飞到了空中,洒落在他那金光闪闪的铠甲上,洒落在粗糙的大手上,然后慢慢流下去。周围突然出奇得安静,安静得让人不安,安静得让人想要逃离。
将军在这骇人的安静中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他稳了稳情绪,将手中的茶杯缓缓地放到桌子上。
他也就是发表一下不满和仇恨,抱怨一下,听说这样可以让人释放情绪,总比憋着强吧。可是要让他下令攻击友方部队,他是不敢的。虽然他是个粗人,是个脾气急躁的人,但是有一条线是不能逾越的,那就是忠君爱国。
中原人追求名节,倘若家族里有叛国背君的人出现,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战死沙场者荣,苟活他国者耻。萧校尉给冯兴龙将了一军。
“大胆!你怎么可以出此狂言!”
冯兴龙义愤填膺地说着,
“我戎马征战三十年方居此位,蒙皇帝信任并委以重任,怎可做出同室操戈之事!”
萧校尉见将军如此生气,赶紧跪下求饶,“属下一时愤怒无知,请将军恕罪!”
接着其他校尉纷纷为萧求情,正好将军要借着台阶下来。他仰起头俯视着这群惊慌的部下,然后又斟满茶水,缓缓地端起茶杯。
一直没有言语的校尉裴胜勇像是犹豫了很久,这时他终于站了出来,
“雄戎未平,当以国家为重,应该团结友军。”
“这才对嘛!”将军洪亮的声音肯定着裴校尉的话。
裴校尉本来很紧张,突然受到将军的鼓舞,竟完全放松下来,继续发表着自己的正义之言,
“其实这次大战吧,多亏了李明松率军突袭雄戎大汗,我们应该肯定他们的功劳……”
将军的脸色马上沉了下来,把茶杯往桌子上一砸,水花洒满桌面,茶香还在空气中弥漫。茶杯与桌子碰撞的声音再次让空气安静下来,裴校尉放松的心儿瞬间被冰冻起来,嘴巴也傻傻地张着,说不出一句话。
“都退下吧!”
将军懊恼地摆了摆手,他不想再听到这些烦人的话语。
另一方面,镇边将军赵云飞则喜笑颜开,他将自己的奖赏分了一小部分给镇远将军张忠齐,这样拉进了两路军队的关系,所以镇远将军也愿意受到镇边将军的节制。人们经常愿意跟弱一些的人一块行动,这样会显得自己很高大。赵云飞想得很明白,他成功地拉拢了张忠齐。
张性格耿直,别人给自己一个桃子,自己巴不得给别人十个西瓜。“士为知己者死”,对待自己的恩人,连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不能给的。
这样在这两路与雄戎的冲突中,主要的战功都让给了镇边将军。皇帝对他也越来越倚重。
冯兴龙不想受到赵云飞的节制,自己也是三镇将军之一,为什么要受他指挥?所以西路所得战功全部自己上报,即使这样也还是比不过人家两路的功劳。所以冯整日生闷气,茶杯摔碎了好几十,手下也被骂得躲着他。
雄戎这边虽然掳掠了不少铁匠,但是缺乏原料,所以铁匠也没有用武之地啊!他们经过修养之后,重新开始南下骚扰中原的边境,就是为了抢夺村落的铁器或者军队的兵器。
双方经常发生小规模的战斗,中原军队的骑兵巡逻队与雄戎的骑兵不期而遇,双方混战一片,互有胜负。偶尔有雄戎骑兵从薄弱区域进入中原的村落,抢得铁锅和锄头,回去后会受到英雄般的待遇。
雄戎发现在中路和右路不容易占到便宜,他们发现这两路的组织很严密、支援也及时,所以他们将进攻的主要区域转到了西路。
面对逐渐增多的侵袭,西路军受到很大压力。镇北将军之前想要多挣些军功,现在却发现军功并不好挣,弄不好还被雄戎整一顿。这可如何是好?他是不会去找中路的支援的,他只能一个人抗。想到这些问题,他那火爆的脾气更加暴躁了。
中原与雄戎虽然是敌对的,雄戎人还是非常希望能与中原进行物品交换。鉴于目前双方没有大规模战争,只是小规模的骚扰,雄戎极力促进与边军的谈判,希望能“互惠互利”。
皇帝刘青安在大臣的建议下,同意与雄戎交换部分物品,但是对于铁器,坚决禁止交换。
雄戎派出使者与镇北将军交谈,希望能用马匹等重要资源换取铁器。镇北将军有所动心,因为马匹可以扩充自己的骑兵部队,是自己急需的资源。但是他考虑到皇帝的禁令,不敢迈出这一步。
后来使者与萧校尉密谈了很久。
萧校尉来到镇北将军帐下,力劝将军同意交换,
“与雄戎合作,是互利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凑到冯兴龙耳边悄悄说到,
“我们可以说这些马匹是我们缴获的。”
将军满脸惊愕,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但并没有走开,他僵住了,他在犹豫。
“如此既扩充了我们的实力,又能让皇帝重新看重我们!”
萧看到将军有所动心,便趁热打铁,
“决不能让那两路把风光全抢走了啊!”
“可是……”
这一催,将军心里一急,在大帐里踱开步子,来回走动。
“将军放心,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交易。”
将军走了一会,只见他脸上的肉一横,似乎下了某种决心,然后走到座位慢慢坐了下来,
“那就这样吧,不过千万小心行事。”
“请将军放心!交给部下处理!”
萧信誓旦旦。
他们开始商议着具体的对策。将军想起了前些日子前来拜访的富商伍士友。伍士友是一个世居中州的商人,他注重的只有利益,根本不在乎什么仁义道德。
他早就嗅到了边境地区的商机,前来劝说冯兴龙与雄戎进行交易。他说自己可以提供丰富的物品,而且自己在大中原混得风生水起,在哪里都有关系,不会被皇帝发现,就连运输的事情也可以由自己来解决。
当时将军并没有同意,便把伍士友赶走了。
这次下了决心以后,冯兴龙让萧校尉联系伍士友,共同负责与雄戎的交易。
很快与雄戎也联系上了,交易开始进行。雄戎在这方面做得不错,他们将上好的马匹和其它物资交给镇北将军,换回宝贵的铁器。
从此中路和右路很少遇到雄戎的骚扰了,这两路的军功也越来越少了。
而在西路,经常有反击雄戎的大捷,时常截获几百马匹。皇帝对此非常高兴,经常赏赐镇北将军,逐渐将重心放在了镇北将军身上。
后来传来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镇北将军不仅截获马匹,还俘虏了几百雄戎士兵,这在双方的对战中很少出现。经过几次“大战”,总共俘虏了两千多人。这两千人被收编成军,安排到了萧校尉的队伍里边。从此萧校尉仗着兵强马壮,气焰愈发嚣张。
捷报传来,皇帝激动得跳了起来,
“长此以往,何愁雄戎不平!”
光是嘉奖已经不能满足皇帝的心意,他想要亲自到定州慰问边关将士们,亲自表达自己的欣慰和认可。为此,皇帝专门征询大臣们的意见。
大部分人都赞同,在自己的地界上,嘉奖自己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啊。何况皇帝亲自巡边,可以鼓舞边关将士们的士气。
“此乃边关将士之福啊!可借此机会举办一次比武大会,让边关勇士齐聚一堂,展现我大中原的雄风,展现陛下的宏伟气魄!”
一位大臣提出了积极的意见。
“爱卿所言极是,正合朕意!”
皇帝很开心,正好去各地观赏一下大好河山。
消息很快传到边关各地,各地马上挑选勇士,届时前往定州,接受皇帝的检阅。
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是镇北将军却忧心忡忡,就像天塌下来一样,整个心头都乌云密布。
前两天伍士友被抓进中州大牢了!!
冯兴龙为此担心不已,整日茶饭不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也没啥,只是伍士友太过招摇了。他坐着富丽堂皇的轿子在路上走,发现前边一顶普通的小轿子当自己的路了,便让手下上去揍了人家一顿。
这一揍不要紧,没想到揍了皇太子了。皇太子日思夜想,好不容易逃出皇宫出来玩会儿,无缘无故就挨了一顿揍,回去便向皇帝告状。皇帝大怒,
“我的儿子我还没打过呢,你算什么东西!”
皇帝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伍士友直接被抓了起来。
这下镇北将军慌了,难道伍士友与雄戎交易的事情暴露了?哎呀,要是这样的话,那皇帝可饶不了自己啊!
萧校尉更加紧张,他想到了严厉的刑罚,如果皇帝追究起来,自己很可能性命不保。
他心一横,自己的命自己来争取,于是赶紧过来劝镇北将军起兵,不要等到来不及,
“将军,皇帝这次来慰问很可能是来问你的罪啊!反了吧,将军!趁现在还有主动权!等到缴了你的兵权,就什么也没有了!请将军速下决心!”
“住口!”镇北将军一拳打在萧校尉的脸上,萧校尉脸部一阵钝痛,应声后退了好几步。等到脚下站定,他的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你早计划好要陷害我是不是!我一生为中原而战,从不背叛!”
将军义正辞严,他内心悔恨,感到愧对皇帝的厚爱,
“如果此次皇帝要来治我的罪,即使要取我的头,我也伏地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