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因冠心病又住院了。我晚上陪床时闲来用手机搜索笑话,以解无聊。因是拼音输入,搜成了小花,一点开是老电影《小花》的主题曲,我不记得自己是否听过这首歌,可那旋律经耳机一传出,瞬间心脏像是被电击般似的,我对这歌声是那么的熟悉,它给我的童年留下了多么深刻又美好的记忆,脑中那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了,顿时鼻子发酸、眼泪竟然也滑落了下来,黑暗中恍惚穿越回到了以前……
那时的我不像现在大部分人都叫我老芦,那时认识我的人叫我二黑豆;那时我最希望的不是父母身体都健健康康的,也不是孩子怎样能好好学习,而是希望姥姥在揭开洋箱时还能发现一块过年时遗落的黄油球糖;那时我最怕的不是下岗,或是媳妇又凄然长叹嫁了个没钱又没本事还死犟的懒鬼,我最怕的是二大头和柱拐子嫌我跑的慢,又不带我玩踢盒电报了;那时觉得幸福不是孩子考了满分或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那里有说有笑,而是哥哥的绒衣小了,替下来能给我穿了,或是疯玩累了,回家还能在笼屉里找到一个二面馒头,就着老咸菜、舀瓢凉水,狼吞虎咽地吃着……
那时我好像五六岁的样子,母亲站在巷口喊着我和哥哥的名字,听到要去看电影,两人争先恐后地从土坑中爬出,飞奔到家。大洋盆里早就倒好了水,母亲一个一个地把我们洗干净。那时的母亲不像现在这样苍白稀疏的头发下映衬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是她还梳着两条乌黑长长的辫子,配上碎花的灰布外套映衬着脸庞更加白皙,就连生气时你都能从她眼里看出笑意,所以我和哥哥从来都不怕母亲。我哥哥都坐在了家里唯一的那辆永久自行车的前梁上,缠着黄塑料带的铁梁总是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硌人。那时的母亲的力气真大,我家住在城外,基本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还有很陡的土坡,母亲又是骑又是推,带着我和哥哥去城里的“市革委”电影院,一路上还安顿我们待会到了电影院谁也不许要买东西.....而我一手抓着车把,一手还攥着母亲的辫子,心里却想着二虎说过电影院卖的糖杏干是如何的酸又是如何的甜,忍不住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电影院的糖杏干摊子前,我连哭的那一招还没来得及用,母亲就给我们每人买了一小包。那种酸甜的感觉,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品尝到的,直到现在看到别人吃杏脯或果脯时,一闭眼那感觉就会从舌根部溢淌出来,这种条件反射一直陪伴着我到现在。
刚吃完第二块糖杏干时,电影开演了,唱的就是那首《小花》的主题歌,剧情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个女的抬着担架走山上的台阶时是跪着走的,磨破膝盖流出的血染红了台阶。惊得我都忘了吃糖杏干了。从那天起在家里母亲就常哼起这首歌,歌词内容我不懂,但久而久之旋律非常熟悉,有时还自己也哼哼几声,我不知道这首歌是不是我会哼的第一首歌,但它的确曾陪伴我度过童年的一段时光,再次听到这歌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童年。
岁月在不经意间滑过,母亲老了,一年年的春夏秋冬,一年年的风霜雪雨,一年年的辛苦操劳,她从年轻俊秀走成了耄耋老人。岁月带走了一切,只在脸上刻下了一道道年轮的印记,为儿女、家庭付出了自己的所有,给她个人留下的只是苍老和病痛。
母亲极为要强,个人的苦痛从不表露,家里的大事小情,只要自己能做,从不与任何人讲起。父亲是搞建筑安装的,常年在外地,她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兄妹三个,还要上班,一天到晚忙不停,这么多年没听她抱怨过一句,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这也给孩子们做出了最好的榜样,让我们的身上多多少少烙下了一些母亲的影迹。
如今,我也已人到中年,终日为生活奔波劳碌,虽说我家和母亲家离得不远,但也无法每周六日去都能去看望,我也知道父母嘴不会说,心里却盼着。每人都明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但现实面前又哪来的选择?今生欠父母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有物质上的,但最多的是情感上的。当初许下的承诺兑现了几件?由于羞于表达,到现在我连一个亲密的动作或一句亲密的语言都没有向他们表露过。生活的压力和现状的残酷让我对父母更多的是无奈。
在母亲眼里孩子是她的全部,在孩子眼里母亲能站到几分之几呢?做儿女的用自己心里的那杆秤,秤秤吧!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父母变老了!!!
2016.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