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好像一直都在跑,却总觉得自己把心和最后一点安全感落在了某个地方。原来这里,才是最大的岁月神偷。-- 题记
星期五下午,我去28楼找妮可,这个我们曾经一起奋斗过的楼层。那里一片硝烟,很多土黄色的纸箱子林立在四周,一副抗战后大撤退的混乱。妮可把一堆清出来垃圾塞给我说“反正我也不要了,你拿去吧。”我觉得这个场面真是有那么一点虚幻。
然后我拉着她陪我去八楼吃下午茶套餐。可能很多人到走的那一天,都不知道中泰八楼是有下午茶喝的。
然而,这可能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在八楼见面。从此我们少了一个叫做“实现了八楼财富自由”的身份。
我们就这样,离开这幢名字叫中泰的大楼。我们告别的不是一座风水怪怪的大厦,我们告别的,是从学校出来以后第一个让我们呆了那么长时间的回忆工厂。不到那一天都没什么感觉,直到满屏朋友圈的集体怀缅,我忽然觉得我们确实是因为这里,有了共同的身份和过去。我们一起为这一段过去,开了一场狂欢的party。
想一下你的人生,居然花了那么多时间,在这座楼房里耶。
这个房子里的很多东西,我们都曾抱怨。那些不统一的地毯和桌子的丑丑的颜色,那6格永远供求不足的电梯间,那些加班的时候每半个小时就要自动关一次的电灯。那些为了来上班而挤过的让我们早就没了尊严的地铁三号线,或者打车来,却永远说不清中泰在哪里,或者在东站隧道和麦当劳前面的红绿灯等待的我们集体浪费过的生命。那些东站附近的各种偷抢拐骗的传说,那些每天为了吃个午餐都得混在返乡大军里面的日子。
我们在这里见证过中泰周围的兴盛和衰败。东方宝泰从各种地下道小店风格变成高大上购物广场,以前中泰6楼曾经有过日本料理和东南亚菜而后来只有怡新素食和毛家长盛不衰。C.Taipei以前的名字叫做密达斯。建国酒店以前叫做天伦万怡。以前没有威斯汀,没有希尔顿。其实一直没有变的,只有景星。
星巴克以前一直是在楼下的,和麦当劳一样,是某一种意义里的救命稻草。我还记得在我很junior的时候,身上一股浓浓的学生气,顾安妮姐姐每天带着我去星巴克,拿着她的自带杯子,和店员说要一杯每日精选;或者她戴着一副雷朋,约我们在麦当劳楼下等的时候,我就觉得特别酷。今天她朋友圈说起以前在中泰,每逢女神节就带着一群女神出去涂指甲,真是此去经年,很遥远的样子。
我的第一个座位,被安排在33楼最靠近洗手间的过道旁。但我却仍旧激动得不行,人生第一次有一个那么大片的位子是属于我的。我的第一句话是:“这真的是给我坐的吗?”
那时候,总是找泰勒出去散步,用那个还叫做Communicator的工具,说一句:“有空吗?出来放放风。”这样的玩伴换了一届又一届,所幸到了今天,还是有随传随到陪吃饭陪散步陪放风的朋友。
每一个楼层,可能都有一些不同的回忆。有时候在电梯里面听到一些同事的对话,通常都是:“啊你回来啦,现在在哪一层啊?”现在走过一些区域,还会记得,那个谁谁谁,以前就坐在这儿。我居然就是在这个房间里,忽悠了一个未来的大计。我就是在那个房间,第一次在老板面前丢脸的哭了。
一开始有两年,麦先生就在楼下25楼,我们经常尴尬的在楼下就开始装作路人。电梯开门的时候偶遇,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我们会约着上班出地铁的时间,我们一起在楼下看过一次日全食。
26楼架空层曾经是我的精神后花园,遇到什么事,就叫麦先生去26楼秘密见个面。后来,26楼是和某一些烟民老板们的1-1之地,我永远不会忘记,有一次我抬头,看到我当时的意大利老板淡淡吹出一个烟圈的样子。那时候我觉得,26楼,好像是另外一个人间。
中间有三年多的时间,我离开这里。但它仍然是一个,我拿着一张小小的门卡,就能进入的地方。我曾经想过,我这张小卡片,其实可以带我去全球很多个城市的office。万一我被洗劫一空,好像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求助。
我到走之前,都还搞不懂ABCDEFG区是怎么分布的。
我到走之前,都不知道32楼有一边是只有女洗手间的。
我到走之前,其实真的没有经历过一次完整的消防演习。
我一直没有试过30楼的按摩服务。
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越往高的楼层,夏天越凉爽,而冬天又越暖和。
你知道,其实在整个office, 存在两个关公像吗?一个现在在29楼,一个藏在31楼某个秘密的房间。
我进来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女生。
今天我离开这幢楼,已经是……此处省去千字……(好吧,其实我是想放“女神”,哇哈哈哈哈)。
我们真的不会因为没有这里而失去什么,但我们确实因为这里,曾经有那么长一段时间,存在在同一个坐标。我们互不照面,但我们居然一起在这里存在过,成长过,奋斗过,苍老过。
直到,身边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习以为常”。
未来当然会很好。而这里,居然已经,被叫作了“过去”。
那天,妮可把一堆不要的东西塞给我的时候,我就想说,
原来这里,才是最大的岁月神偷。
纪念一段有你有我的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