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才刚过35岁,怎么就感觉全身不对劲,但又说不上哪不对劲。
有一天肚子痛就去检查了一下,没想到小医院转大医院,医生说查出结直肠肿瘤,化验后很不幸,恶性。
好吧,人生几许风浪,我没有在怕的。
我想到要通知的第一个人,是老周。
今年刚好是结婚的10周年,老周比我大5岁。我们是在我表姐的结婚宴上认识的,他是新郎的朋友。
他的脸上有种我喜欢的江湖气,人长得高大结实 ,我有种莫名的好感,一直盯着他看,他应该是注意到了,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拿了我的联系方式,就开始约我
一直在保守规矩的家庭长大,喜欢他的大度和义气。
他虽然不是是岳父母会喜欢的女婿,但是一来他经济环境不错,还经常脸皮厚地主动找我父母喝茶聊天,二来我再三保证,他只是看上去粗,但是个好人,父母也觉得我们一家太文弱了点,有个人中和一下也好,就同意了。
毕业两年就嫁给了他。
不经不觉10年了,我一直是个独立自主的人,有自己的工作,老周早几年是个承建商,能赚钱,他本让我不要放太多精力在工作上,但我觉得自己大学毕业,各方面可以,不想荒废,固执地坚持进取,几年做到市场部经理。
老周的承接的工程后来出了一次严重的事故,他免强脱身,儿子出生后,他就不再做工程了,只参与点别人工程的小投资。
我是个冷面白领,他是个江湖老粗,生活中难免磨擦,他抱怨我个性太强,不够温柔,凡事太讲原则,而我觉得有点大男人,不懂沟通,但是总体来说,婚姻还算不错。
02
晚上约了老周早点回家,相对而坐,我尽量平静地告知他。
我说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就化疗,幸好我有买保险,已经请了两周假。
要通知两边爸妈吗?
先都不通知吧,医生说,有个公车司机做到第6期化疗还在上班开公交车呢。我感觉像是自己给自己加油。
陈静你不要怕,有我呢,还有康康,他很需要你,你要坚强。
老周倒是淡定,做承建商那几年的江湖日子让他受得住压力。
老周如此安慰,我不是不感动,两个难得的相拥而眠。
第一次化疗谁也没告诉,白天就我和护工,晚上老周来一下,有时过夜有时不过,儿子寄宿,周末说妈妈培训外出就可以。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开始化疗没什么,第三次化疗后,反应就很强烈,明显地脸发蓝,眼圈下陷,吃不下东西,头发猛掉,要时刻注意着血小板数,数值过低就会危及生命。
我不敢洗头,看着镜子里像鬼一样自己,只跟自己说要撑住。
公司已经请了长假,没有工资。
整个治疗方案26万,要打营养针另计,有特殊情况另计,医院护工120元一天,还有后期的调理费用。
老周其实第一时间就拿了30万出来,只说不用担心,保险金让我自己留着,他是男人他一定会负责到底。
我一直不知道老周到底赚了多少钱,只知道他自从上次的事故花了很多钱才能摆平,这两年只有些小投资。
但听他这么说,我不再假装坚强,抱着老周痛哭,为什么是我?
老周说,如果你过得太顺利,上天就会给你点考验,众生都一样。他大概也在说他自己吧,当年他曾经年入数百万。
老周现在每天比平时早起一小时,去买菜,然后回来给我炖汤,还用破壁机为我制作好吸收的食物。
我每天就是晕,偶尔吐,吃不下。
老周每天陪我去森林公园走一走,我走不动,他就耐心的等我。我早知道老周有温柔的一面,但是也很多年不曾体验过了,可能因为我太好强了。
怪不得他说我不是个好妻子,我几乎没有好好做过饭,也很多年没有炖过汤给他喝。
第五次化疗,我已经有种自己只有半条命的感觉,头发掉得不像话,我只能戴帽子, 家里人已经瞒不住了,两双方父母都难过极了,
我父母自然伤心,难得的是公公婆婆,两位老人大老远从乡下过来,带了很多乡里的土方,婆婆看见我的样子,眼泪都掉下来了,拉着我的手都颤抖。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嫌弃,但这段时间在医院里见到的是人间的生死冷暖,别人对我的关心,我都觉得很温暖,我开始检讨自己平时的强势与冷漠。
我又想起老周说过我冷漠,对他父母冷淡。
我与老周一向财政是分开的,我赚得虽然没他多,但我也立了遗嘱,把所有的财产分成三分,父母,老周,康康。
也许是心态放开了,也许是越接近死亡,求生欲越强,也许是父母亲人的鼓励,老周的照顾,对儿子的极度不舍,我的癌细胞得到了控制。
第六次化疗后,检查结果达标,第一阶段的治疗就结束了。
接下来是每半年去复查就可以,只要指标正常,就不用再化疗了。
大半年的化疗,我挺过来了,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包括我后来发现老周出轨。
03
以前我上班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患病在家,除了思考,几乎没事可做,对身边发生的任何事都特别敏感。
也许是我已经病得有气无力,事事不关心,老周没有什么防备,我在他手机上无意中发现了聊天信息,亲爱的,你几点到,一小时后到。
我也有想过,大概是我患病期间,我没有尽妻子义务,他只是去解决生理问题?
这大半年来,我以为是患难见真情,老周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有真情实意的鼓励不是假的,但生活总是不简单,叠影重重。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是立即收集证据,分割财产,离婚,甚至报复。但是这一场癌症,改变了我,我现下最重要的是调理自己。
我把自己的生活排得满满的,跑步,游泳,学做饭,学画画,经营着自己的生活。
以前的岗位不适合我了,公司很有人情味,在分公司给了我一份不用出差的文职工岗位,虽然工资跟之前是没法比,但我也很满足了。
我患病期间,得到过很多亲人朋友的关心,我非常感恩。尤其公婆 ,不管老周如何,他们对我的关心是真的,我现在会主动让康康打电话给他们,趁他们还走得动,也会主动邀请他们出来小住 。
我变得柔和积极,笑着过好每一天,回家不再板着脸,偶尔我下厨做饭,老周一定会进来帮忙,有时也会教康康要洗碗,男人也要分担一点家务。
他本来长得挺严肃的,但现在多了笑意。
我感觉到他的眼光里的温暖,老周不是坏人,真遇到事时也有担当,但是,根据我的观察,老周和那女人还未断。
他躲起来讲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讲完电话后神情还焦虑。
我已经无意探究,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我想,不如离婚吧,两不相欠。
04
这几天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跟他摊牌,警察打电话来,说老周被打,受了重伤,
我连忙赶到医院,只见老周闭着双眼,满脸是血,腿都伸不直了。
他好像在用最后的力气跟我说060708,060708......
我知道这个数,060708,是康康出生后,老周说,他6月生,我7月生,康康8月生,060708。
但他说这个数字干什么。
老周受了重伤,离婚我也不能提,想起他之前对我的照顾,我理所当然也在医院照顾他。
但是老周好像比想像中严重,在ICU已经5天还没有醒过来,医药费一天一万多,我正愁着如果他一直昏迷下去可怎么办?
我想起了060708,猛地想起了老周的保险箱,回家一试,果然打开了。
只知道他有这么一个箱子,但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里面有10万现金,两张银行卡,还有两本房产证,3份保险单,两本房产证上面都写着,周冲,陈静,周冲,陈静,保险单受益人也是周冲、陈静或陈静,周康。
我一时间泪如泉涌,我一直好强,想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他一直在替我想。他也把所有财产与我平分,他为我与儿子留了保障。
他结婚时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保护妻儿,他确实这样做。
这一天,老周已经转回普通病房第10天了,我正在喂他喝粥,他突然无头无尾地说,那年官司缠身,她家有点道上的背景,帮过我不少,不知不觉就走在一起了......我从无想过离婚,你生病后,我才害怕你会真的死掉,我是准备去跟她了断的,谁知道她不肯,拖了一年,我决绝,她找人打的我......
我斥他,是不是被打傻了,净说些没头没脑的话。
半年后,老周大体已经康复,只是腿有点瘸,我们再也没有有提起这件事,也没有离婚。
生活还有什么考验就放马过来吧,除了生死,没有在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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