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母亲和天帝一夜风流的结果,永远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母亲为了躲避天后荼姚的追杀,把我藏匿在东海。
我是一条银色的应龙,却不得不与鲤鱼为伍。母亲甚至为了隐瞒我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割去我的龙角,刮去我的鳞片。鲜血淋漓,血肉分离,痛得我一次又一次无助哭喊,“不要……娘……不要……”
终于有一天,我痛苦不堪,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龙吟。天后荼姚发现了我和母亲的存在。她佯装慈悲,将我哄骗至天界。有了旭凤之后便将我弃如敝履。原来,我不过是她巩固地位的工具,聊胜于无罢了。
锦觅,出现在我生命里。她极美,性格活泼可爱,天真纯洁,像太阳一样给予我温暖。每每见到她,我总那么欢喜,总那么忐忑。我贪恋她的一切,结果她就是我的未婚妻。
然而,锦觅真正爱上的人是旭凤。为了旭凤,她奋不顾身。就算我算计她与我联手杀死旭凤,她依旧深爱旭凤。为复活旭凤,几乎毁了半生修为。我嫉妒、不甘心,用尽手段留住她。
用尽所有讨好,不及一句,“我心里从来没有你,爱的只有凤凰。”我气急,带兵攻打魔界,只为夺回锦觅。可锦觅为了六界生灵,阻挡在我和旭凤之间牺牲。最后,我与旭凤和解,经历轮回之后,旭凤找回锦觅的转世,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想,大概此生孤独终老吧。此生,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月泠偏偏出现了。行事不羁的月神,爱上凡人,甘愿舍去魂魄为爱的人完成心愿。有女仙讥讽她自降身份,她毫不在意。
南天门纵马横行,鲜衣怒马少年郎,眉尾微微上扬的柳叶眉,似喜非喜的含露目,挺秀的鼻梁,不点而红的唇,墨发如瀑青丝飞扬。英气妩媚,俊逸清朗。
我无法不注意她。她的故事让我更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情,我们都懂得爱而不得的滋味,承受着无人之巅的寂寞。
她好酒,也擅长酿酒。承受着无人之巅的寂寞,却充满烟火的灵气,冰山外壳下是炽热的熔岩。碧水说得没错,她洒脱决绝又纯洁忠诚。明明看穿一切,从不说破,工于心计却不用心计。
我娶她的目的,她并非不明白,将我的意图猜得清清楚楚。她嫁给我,既是妻子又是天后。她从未算计过我,从未用手中的权力谋取过不该有的利益。和她相处得越久,我越清楚她心地光明如雪。
她待我不是无情的,恰恰相反,她的情意犹如平常的一粥一饭,不知不觉地渗入骨血。她期待着我爱上她,我不敢期许,心却不听话地渐渐沦陷。
她灯下为我亲手裁衣,细密的针脚精致妥贴;她为我红袖添香至深夜,陪我回璇玑宫休息。
新婚之夜,我细细端详她的每一分,她很美,娴静如娇花照水,岩岩如孤松独立。
她的容颜英气妩媚,眼波勾魂摄魄,红唇犹如花瓣,身姿亭亭玉立,不同于女子完全的柔美,她的曲线利落优美,习武的刚健和柔韧完美地结合。
她热情温柔地回应我的吻,眼角的泪光纯洁如寒星。我沉溺于和她的纠缠,肌肤摩娑的火热温度,十指交握,恩爱痴缠,沁入骨髓的欢愉,我情不自禁地现出真身,银色的龙尾光几乎冲开幔帐。
“真好看。”月泠轻柔地抚摸着我的龙尾,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似笑似嗔,白皙修长的双腿大胆地交缠上我的龙尾,羊脂玉般的脚趾轻轻划过鳞片,所到之处点燃一簇簇火焰,最原始的渴望燃烧得更热烈。
她美得惊心动魄,妖娆魅惑,风情万种。我放纵着自己驰骋,也让她在这场温柔缠绵里绽放得如火如荼,如梦如幻,长长的蛟尾回缠着龙尾。
事后相拥而眠,她的身体很温暖,像春天的暖阳。温香软玉便是如此吧。
有一天,她问起我和锦觅的过去。我心下起了一阵烦躁,准备敷衍。听见她说只在意我的说法,别人的说法她根本不在意。一时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该欣慰她相信我,还是逃避她想要的答案。
我选择了逃避,刻意疏远了她。见不到她我不自觉感到空落落的,心里一阵一阵隐隐的疼。睡觉时下意识地想把她捞进怀里,她的温度和气息让我安心,最后还是悻悻缩回手。许是不习惯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七夕那日,月泠一身惊艳的红衣,端着桑落饮来见我。她的言语间羡慕人间夫妻白头偕老,恩爱同心。脸生红晕,犹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她的美丽令我移不开眼,心跳如鼓,只能强自镇定,装作冷漠,逼着自己不在意她失落离开。
她送我的东西,打开看了之后随手放在一边。我并不识得那是什么,女孩子的小玩意儿吧。
到了深夜,我回到璇玑宫,鬼使神差地进了内室。清冷的月光洒在帐子上,月泠在榻上睡着,细长的眉微颦,细腻如玉的脸颊泪痕点点若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我叹口气,摘下母亲留给我的晶石手串,轻轻戴在她手腕上。她想要的,我能给吗?给得了吗?
直到那日,王叔来找我。与其说月泠她气愤伤心我的利用,不如说她最伤心我的冷漠、对她的感情没有回应,消耗着她的爱意和热情。
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璇玑宫,好几次我都想叫住她,告诉她我很在意她,见不到她很想念她。可,这算答案吗?我不知道。
听素心说,月泠搬离了璇玑宫寝殿,去偏殿照顾碧水。我回到寝殿,发现她清理得干干净净,好像从来不曾在璇玑宫出现过。我不敢去见她,听见她的笛声,一见知君即断肠,只好远远地守着。
决战前夜,我实在忍不住了,偷偷去偏殿。凝视着她的睡颜,她的面容哀伤憔悴。我一样心疼,俯身落下一吻,半生修为注入晶石手串里。
阿弥,明日决战生死未卜,我是天帝,已经做好必死的决心,希望你好好活着,找到自己的幸福。
决战时,战场血雨腥风,尸横遍野。我果断出手拿下饕餮的人头。月泠也出现,强大的灵力压制着兽族,交锋穷奇。此时,天罚也渐渐降下。
我坦然地望着从天而降的闪电,看见她时,心里的不舍涨满胸口。没想到,月泠使出了绝招月落凌波,她那处的灵力比别的地方强烈上百倍,天罚的闪电直接向她和穷奇劈了过去。
我醒悟过来,她想利用天罚杀死穷奇的元神让穷奇永不超生。她的灵力因为之前的消耗已经无法杀死穷奇,所以不惜同归于尽。
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含在嘴里。我下意识地飞身过去,不想让她一个人承受。天罚的冲击波把我震开。
天罚结束,穷奇当场灰飞烟灭。她遍体鳞伤,一身白衣被鲜血染成红衣,缓缓坠落。她一定很疼吧。我飞身去接她。什么也不想了,只想抱抱她,缓解她的疼痛。
离她越来越近,我看得清她的脸,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眼角流着清亮的泪水。我很心疼她。
就要接到她时,她的蛟尾狠狠地扫开我的手臂。我的双臂与她近在咫尺地错过,只掬住了她眼角的泪水。
她消失了……化成一大片白色的花瓣消失了……嘴里的鲜血喷涌而出。熟悉的疼痛加强了百倍,我心如刀割。
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月泠真的,彻底地离开了我。
月泠的东西尽数搬回璇玑宫,一切都按照她喜欢的陈设。璇玑宫里似乎又有了她的气息。每一晚,入眠时,熟悉的疼痛不断从胸口传来,心如刀割的滋味。
梦里,红色的身影下坠,我飞身去接,一次又一次错过,循环往复。冷汗涔涔,睁开眼,璇玑宫里都是月泠的影子。
她在桌前裁剪衣裳,冲我扬起一抹娇笑,清丽如昙花盛开。
她站在门口,手执一盏宫灯,似喜非喜的含露目情意绵绵,“夫君,我等你回家。”
“阿弥……”我冲过去紧紧拥抱她,怀里空空如也,没有真实的温度和气息,一次又一次扑空。
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专程在璇玑宫等候我的归来;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为我红袖添香;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为我亲手裁剪衣裳,再也不会了,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个满心满眼只有我的阿弥,那个在梨花树下和我对饮的阿弥,那个爱我爱得义无反顾的阿弥,真的不在身边了。
“阿弥……月泠……”
眼底的湿意克制不住,沉痛地闭上眼。如果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该多好,如果早点告诉她该多好,事情会不会有回旋的余地?现在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再也听不见了。她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伤,一定很伤心,很憎恶我吧,连最后的触碰都不要我。
“陛下!”素心闯进来。看见素心,我苦笑,“她一定很憎恶我吧。”
“陛下,天后不曾憎恶您,她如果憎恶您,何必在七夕送给您同心结呢?天后……”素心哽咽着说。
后面的话我听得恍惚,着急地去寻找我随手放在一边的盒子,从前听锦觅说过,同心结是凡人送给心爱之人的定情信物。
握着那枚精致的同心结,我痛不欲生,恨自己为什么那么疏忽,竟然不懂得一个女人珍贵的心意。到底伤了她多少?
“阿弥……我是真心的……十足的真心……”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求求你,我已经弄丢了你一次,绝不会再弄丢你第二次。
我会加倍珍惜,保护你,爱护你,让你在我的肩膀下安然老去。
如果机缘仙子没有带来可令她重生的方法,我可能会醉死在桑落饮里。繁重的政务,加上醉酒,失去半生修为,自然熬不住。
早点去见她也挺好,就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理我,会不会原谅我伤她的心。
闲暇时除了醉酒,我做的最多的,是画画。一幅又一幅画卷,英气妩媚的容颜栩栩如生,或在梨花树下饮酒,或在屋顶上吹笛,或在灯下裁衣。微笑的她,生气的她,张牙舞爪的她,娇羞的她。
当一个人深深地刻在心里,一颦一笑,一低眉一掠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我所拥有的,可能就是那枚同心结和这些画像了。
剃掉逆鳞的时候,每一分刻骨铭心的痛楚化为与她重逢的喜悦。只要能让月泠回来,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阿弥,我一直等着你回来。”
“阿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