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梦中有彩色的你。
此时的戴秋站在红磡体育场上,迎接着三万人的掌声。我端坐身子,等待他的音乐。
三年前的戴秋还是一脸学生样,看起来很乖的学生,规规矩矩的头型,头发不长不短,脸小,嘴唇薄还喜欢抿着,单眼皮的丹凤眼。第一眼看绝对是一个积极向上好青年,规规矩矩的衣服,规规矩矩的站姿。就连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嘴里就三句话“你好你好”“抱歉抱歉”“没事没事”。
今天的戴秋,好像穿着黑色西服吧,他和我说过,可惜了,看不到戴秋庄重的摇滚范。有时候我会想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和戴秋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但幸运偏偏留在他身上,他才华横溢,被星探挖掘加入加入雪豹乐队,又是跳出来成立滚岩三杰,红遍大江南北,唯一的不幸就是当年爸妈离婚他被爸爸带走,那个严厉的男人可能养成了他骨子里的叛逆吧,不过也教会了他受益终身的乐器,笛子。戴秋的笛子,啧啧,绝了。
我呢,其实我连现在自己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当时是和戴秋有几分相似,现在不保养也不知道老成什么样,要是我没瞎啊,说不定还能当他替身呢。我随母亲去了南方生活,后爸对我挺好,这是我唯一的幸运,接下来,高中辍学,打工被开除,吃文字饭被喷,自己出去旅游散心出了车祸,眼角膜脱落,瞎了。
你以为我是《恶意》中的野野口?那你还真想错了,不过戴秋的确是里面的日高。当时我独自散心就是去找的他。我们约在索菲亚广场,他站在一个圆形花坛旁边等我,阳光下的戴秋,颇有范太阳之子的意味,阳光是不忍心打在他身上的,他穿了一件略旧的半棕T恤,下身是个黑牛仔裤,看到我跑过去还跟我招手。两个男孩子,完成了世纪会晤。
回了一次小时候的家,记得那时候我还天天抢他糖吃。老房子破的不成样子,里面的房梁塌了,屋子住不了人,生了个空壳还挺着。曾经如少女肌肤般顺滑的小道,此刻也布满杂草,此时的故乡,没有了袅袅炊烟,亦没有了温情细语,只有一缕缕被兵刃削过的云朵,苟延残喘的飘在我们走的那条小径上,久久未散。戴秋对我说“你不是萧红,我也不是。”离开的时候发现这边的土房上都被写上了拆,物是人非。
戴秋问我的生活,我说萎靡中透着一点光。我回问过去,他笑着回答,光里都是萎靡。我盯着他眼睛怔了怔,那种柔和的眼光好像有丝裂缝瞬间愈合。这可能是我们俩后来的人生写照。
旅行到中途,戴秋因为一些私事让我一个人在哈尔滨逛逛,这地方我熟悉的很,只是现在到饭馆去吃饭,还是喜欢让厨子炒盘青菜。路过一条马路的时候,我看到远处来了辆车,但距离很远,时间足够我穿过去。显而易见,我走的人行横道,他超速,我快步走没有挡他车的位置,但那个人刚吸完毒神志不清,于是……
我相信我当时一定失去了感觉,灵魂瞬间脱离肉体,眼前一闪,额头撞到了路中间的栏杆,眼前的斑马线在我眼里看来是心电图,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我想把自己扶起来,但身子一软,再睁眼,就只能看到黑暗了。
这种只会发生在韩剧里的事情竟然在我身上发现了,右手骨折,因撞击前额导致失明。我的负面情绪愈加猛烈,绝望,气愤,痛苦。到底是有够倒霉的,出个车祸人家都是小伤拍拍衣服接着上班,我这整个失明。戴秋在我身旁,只是此时我我无法向他挤出笑容。
“你来,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总是把我的幸运分走啊!”我拉着戴秋的手,他的指尖冰凉,我想我也一样,我让他碰我的眼睛,那两个空洞此时正簌簌留下液体。“我连梦都是黑色的了”我垂下双手,抬头不知在望向何处
那天是我俩人生中的转折点,我拆开绷带发现自己再也看不见了,戴秋接到了请他组乐队的电话,戴秋一夜之间火了,我呢?我单方面和戴秋决裂了。
呆在家里,护工每天负责带我认识盲文,带我去楼下走走,我开始习惯用手去感知世界,我不怕黑暗,只怕那种孤寂,就像是枯死的树木不断的掉下树皮,带着后悔和遗憾,我被黑暗盟主双眼。有次我发现有人在放歌,带着戴秋的语调,但歌声中传来的不羁和戴秋格格不入。护工兴奋的给我推荐,她抓着我的手让我去触碰专辑封面上的突起。“黑梦”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在专辑上刻盲文。
“这歌是谁唱的”
“戴秋~特别火,这是他出的第一张个人专辑”
我转身走回房间,用力的摔上房门,然后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她辞了。
戴秋拜访我,带了一个新的护工,他让我说出心中的文字,然后让护工打出来。我的眼珠可能在向上翻,也可能在左右瞟,我控制不了它。所以我同样无法看见此时的他是什么样子,他还是不是太阳之子。
“这才是你吧”我将《黑梦》专辑推向他那里,黑梦写的那个世界,那种精神,那种自由与放纵,才是真的戴秋。
“这里也有你的一部分……这是红磡体育场的票,十月三号,我在那里开演唱会,希望你能来”他匆匆走了,我都忘了,失明后的我对于时间感觉迟钝,他是在黑暗中和我交谈的,我也不需要电灯……
戴秋开始唱歌,我的耳朵变的敏感,任何一个声音都会被掰开揉碎舔舐进去,音乐的饱满让我忘记了眼前的黑暗。
身旁的歌迷疯狂尖叫,因为戴秋吹了笛子。身旁的歌迷起身鼓掌,因为戴秋唱了《黑色梦中》。
“梦中没有错与对 梦中有安也有危 梦的时代我在胡说 梦醒时刻才会解脱”
“到底怎样才算好不算坏,到底怎样才能适应这时代,我不明白,太多疑问,太多痛苦,太多无奈”
戴秋一直是乖乖的,那是假的戴秋。造物送情对称,曾经放荡的我变得沉默。此刻不羁的戴秋过去是稳重的。又或许我们本来就是现在的面貌,只是岁月给我们披上了外套,戴秋说专辑有我的一部分,可能因为我的失明吧,我的世界是黑色的,梦也一样。戴秋一直在帮助我,因为我没有工作在家里待业,每月的汇款有一笔是来自北京的,他过得不好受,只是他不说。
我摸出钱包里的照片,那是我去看戴秋的时候拉着他照的,照相时戴秋一直脸红,可能是他第一次被一个男生领去拍大头贴。摸了摸相纸的质地,我在后面写上“黑色的梦中,有彩色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