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大早,天刚亮,焦智缘就吃完早饭。他蹲在牛槽前面“啪嗒啪嗒”抽旱烟。看着正在大口吃草的牲口,若有所思……
昨夜,他和焦高氏,一直说话到鸡叫三遍才合眼。两人盘算着,收麦前,进城置办一些布料礼品。
老七和彩凤姑娘的婚事,门当户对,双方父母是非常满意的。他合计着,如今皇帝也退位十多年了。也是进入了新的社会了,就新事新办。不用再遵循三媒六聘的老规矩了,直接买些礼物,一起托老码送去,再呈上大红庚贴,问名。
然后找个算命先生,算算老七和彩凤姑娘的八字合不合。其实大多时候,但凡是跟算命先生没啥深仇大怨的话,算命先生一定是先说些吉言,什么命中注定良缘,八字上上合之类的话,就收钱送客了。
算完八字,再就是过大礼,择婚期。
他还盘算着,顺道去找找在城里木匠铺子当学徒的二儿子德武,商量一下,再建一出,新房的事情。
刚过完年的时候,焦智缘给德武过了大礼,也择了婚期。因此再建一出院子也是马上提上日程的事了,等收完了麦子,农闲且雨水少,太阳足,正是脱土坯的好时候。
他盘算着,等麦糠打下来,多挖几车黄胶泥,多脱些土坯,老七也眼看就要结婚成家。按家族的老规矩,一向是长子守老院,可是德修小两口,却偏偏认定了新建的小院,焦智缘也就随他们意愿去了。
老院子如今也已经有些破旧了,未来不管哪个儿子守老院子,也到了该是重新整修的时候了。
这两年,恰逢天下不太平。学生们不好好上学,如无头苍蝇一般,满大街跑。他们拉着横幅,举着小旗,喊一些他听不懂的口号。看着这些半大,稚气未脱的孩子,满脸透着兴奋之色,呼声震天,焦智缘总是心惊肉跳。
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总能想起十五年音信全无的弟弟焦智盛。这些年来,他托人去广州打听,他也去过无数次洋学堂寻,洋学堂校长都换了好几任了,还是没有寻来半点音信。
弟媳妇焦吕氏,在苦苦等到第五个年头的时候,带着德枝大丫头,回了娘家,便再也没有回来。
刚开始,焦智缘腆着老脸,去看过几趟德枝大丫头,想借着看大丫头的机会,接她们母女回来。可是看着焦吕氏那哀怨的眼神,再想想音信全无的弟弟,他想好的接她们娘俩回来的理由,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又硬生生把话给咽回肚子里去了。
后来这些年,但凡逢年过节,焦智缘总会让长子德修带着礼物,给焦吕氏娘家送去。
也为此,他经常苦苦告诫自己的三个儿子,不要学那些学生,种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伺候好自己的牲口,守好祖上传下来的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三个儿子也都算听他的话,没有让他失望,就如地里的庄稼一样,精心侍弄,也就茁壮成长成当家立事的男子汉。
半天才回过神来的焦智缘,伸头看看牛槽,里面的草料已经见底了,牲口伸长舌头舔着远处的草料……
他又看看烟袋锅子里的烟已经燃完,顺手在鞋底子上磕磕烟袋锅子。再站起身,拿起拌草棍把草料往中间拢了拢,牲口再次大口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