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羊君小二
(一)
蒋木盛给圣宝介绍了一个教小孩子羽毛球的兼职,圣宝很不满意,逢人就说:“我是上了蒋木盛的当。我给你们讲,这教球的条件特别好。大太阳晒着,随叫随到,没有休息时间。”
易宇朋说:“在哪里?”
“嗯?你打算去啊?哥们,欢迎欢迎,我把这兼职让给你。”
当易宇朋在向圣宝询问兼职的注意事项时,小思思站在旁边,盯着易宇朋的大长腿。
圣宝眉头皱了一下,说:“看什么看?过去。”
小思思继续盯着大长腿,说:“你们不知道吗?所有小学姐都喜欢大长腿。”
大长腿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小思思大笑:“开玩笑的,那盒旺仔小牛奶好喝吧?”
大长腿转而问到:“学姐,你和你男朋友怎么样了?”
“早分了。你看,这事对我影响多大,曾经那么害羞的我,变得这样放荡不羁。我给你讲,想要变得勇敢和外向的最快方法,就是找个男朋友,哦,你就找个女朋友吧!”
圣宝不理他们俩,一个人拖着书包走向蓝色海绵。圣宝埋着头坐在上面打游戏,尽是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我靠,你又去送人头,你去去去,我不拦你……这队友真是个……哎哟,我去,输了,啊啊啊啊……”
小思思在他旁边坐下,圣宝看了她一眼,小声地说:“哎,你怎么和你的前男友分手了?”
小思思想了想,说:“哦,因为我前男友特别真诚,真的,他什么都对我说,他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女生也对我说。我大爱无疆,买了一瓶旺仔小牛奶恭喜他,恭喜他找到了心中所属,我们终于不用互相牵挂,互相折腾了。”
圣宝神秘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小思思,原来是一盒旺仔牛奶。
(二)
一天,小思思在第一中心场地上打球,冰山学长双手抱在胸前,看了好久,下了一个结论:“小思思打球很有思想。打球时,犹豫还是自信,盲目猜测还是不慌不忙,高手一眼就可以看出。而且,她预测球路的能力很强。”
圣宝“哼”了一声,表示很不服气。
蒋木盛在旁边附和着说:“你以为像你啊!就只有一身肥肉吗?”
圣宝完全没有把蒋木盛的话放在心上,一门心思地盯着小思思,似乎要看看她打球哪里有思想了。圣宝突然兴奋地跳起来,冲着蒋木盛说:“哎,看见没?刚才小思思转过头对我说了三个字,肯定是‘喜欢你’!”
蒋木盛嗤笑着说:“是‘看个屁’。不过,她挺有意思的。”
圣宝警告蒋木盛:“哎,你不要对她有非分之想。”
“你在想什么?我觉得她是一个可塑之才。我决定了,我要收她作为我的第二个徒弟。”
“哥们,生活费又用完了吧!”
蒋木盛双手抱在胸前不回答,他想起了寄生虫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教《寄生虫学》的老师是个瘦瘦的中年男子,当他讲“绦虫”这一章时,谈到了远方来的朋友请他吃青蛙的事情——当时他看见在锅里翻腾的青蛙,特别纠结,吃还是不吃:深厚的专业知识告诉自己,这未熟的青蛙里面可能含有绦虫的幼虫裂头蚴,坚决不能吃,吃了以后,万一成为了终宿主该怎么办;然而旁边朋友所流露出的渴望的眼神又在不停提醒自己,这可是自己多年的好哥们啊!想了半天,强哥叫老板娘拿来一个锅盖,盖在锅上,然后加大火力,再煮了十五分钟,硬生生地把一锅青蛙煮成了羹。强哥发出感慨:“每次当我面对可能带有寄生虫的高危食品时,都特别纠结,特别担忧,害怕吃到了幼虫。后来,我不再恐慌,因为只要我所做出的每次选择都在进步时,我也在一起进步了。”
其实在生命中,我们总是不可避免地要做出某些选择。选择是痛苦的,但当一个人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做出选择后,就会觉得无比的畅快和舒适,不再感到恐惧,因为知道,选择在进步,人生也在进步。
蒋木盛决定收下这个徒弟了,他请圣宝吃了两顿饭后,圣宝终于答应担任这个说客的角色。
在星期三的体育课上,安老师宣布下一节课要考试打高远球和发高远球,安老师说:“你们很幸运,上课的时间点只有你们这一个羽毛球班!场地比较够,还是好好练习吧!哎,葛咏歌,你的搭档啊?没来上课吗?”
葛咏歌立马踮起脚尖,看见洪尘正站在一群女生中间侃侃而谈,葛咏歌指了指,说:“老师,她在游离太空。”
快下课的时候,洪尘和葛咏歌站在第一中心场地外面,看一个高手打球。葛咏歌手中的球掉了,她侧身捡球时,看见蒋木盛朝她们走来,她站起来,镇定地对洪尘说:“现在有一个人正朝你走来,他距离你五米,四米,三米……好,请你转身。”
洪尘还未转身,就看见蒋木盛同她们站成一排,他说:“哎,你的《医学免疫学》复习得怎么样?”
洪尘说:“师傅,不要问我,我是学渣,我还在预习之中……”两个人站在一起闲扯了很多,葛咏歌很自觉地向旁边移动了几步,远离了蒋木盛和洪尘。
安老师走过来说:“蒋木盛,你还练不练球,你不练我就走了。”安老师说完就走向二号中心场地,蒋木盛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洪尘笑笑说:“大运会快到了,他要抓紧时间训练。”
为了准备体育考试,葛咏歌占了一个场地,一个人练习发高远球,要让球落入指定的区域内,确实有点不容易。葛咏歌抱了一大堆球,把球发到对面的场地上后,又要跑过去,把球一个一个地发过来。
十几次的奔波下来,葛咏歌已经累得够呛,这一点不比打球来得轻松。一个扎着马尾的可爱女生站在旁边休息,她看了一会葛咏歌发球,实在忍不住,最终上前叫住葛咏歌:“同学,我看你发球有几点错误,你愿意听我讲讲吗?”
葛咏歌当然愿意了,这年头人情淡薄,谁还有时间和心思来指点别人的动作啊!当你遇到这种机会时,一定要珍惜并感激,这其中需要多大的机缘巧合!
女生说:“发高远球,三个要点,第一,侧身,脚下是‘丁’字步;第二,挥拍时手伸直;第三,击球完毕后,引拍至左肩,而不是头上。你最后就引拍到头上,这很危险,球拍容易击中头部。还有两个小细节,第一,发高远球和反手发球时,左手捏住羽毛球的姿势是不同的,发高远球时,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羽毛球的球托,使球垂直下落,然后击球;反手发球时,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一片羽毛,球体倾斜,与斜着的球面保持垂直。第二,发球时不要离发球线过近,当对方回击一个高远球时,有可能来不及反应,球已落地。”
葛咏歌仔细地将这些记在心里,等女生讲完后,立马上场练习,女生也不时纠正她一下。
女生临走前说:“咱们宁可辛苦一点,清醒地流汗,也不要混沌地挥拍啊!既然要打球,那就需要保持认真的态度。再见了。”
葛咏歌点点头,挥手作别,觉得再多苦和累都算不了什么。就像学医,既然选择了,就要认真学下去。明天再把《医学免疫学》的第十二章看一遍吧!
羽毛球社训练时,葛咏歌看见那天晚上指导自己发高远球的女生,她依旧扎着马尾,葛咏歌说:“这是谁?”
洪尘想想,说:“又是一个上当受骗的人,蒋木盛的二号女徒弟,叫‘小思思’,最近才收的。哦,以前我和这个女生还一起在文艺部工作过。”
葛咏歌想了想,说:“哦,原来她就是那个送旺仔牛奶给大长腿的女生。”
十点钟训练结束了,一大群人疲惫地涌出体育馆,后面跟着跆拳道社的人,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大运会。在昏黄路灯照射的留学生小道上,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在平静地说着话。葛咏歌努力地穿过一大群人,看见蒋木盛和他的第二号女徒弟走在最前面,女徒弟在说话,关于羽毛球的击球技巧的,蒋木盛埋着头玩手机,“嗯”了两声。
葛咏歌在旁边看到这些,有些反感,她认为自己确实是喜欢上一个渣男了,错把一个发光的电灯泡当作太阳。她不断审思,除了喜欢蒋木盛对羽毛球的那份坚持外,他还有哪一点值得自己留恋。学习上,蒋木盛花大把时间练习羽毛球,用膝盖想,都知道他的成绩不咋地;为人处事上,隔个三五天就要逗一下羽毛球社的女社员,过后,摆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给谁看啊;习惯上,一旦沉浸于羽毛球中,就忽略饮食和时间……好像莫名其妙地就喜欢上蒋木盛,不能容忍这种非理性行为的出现。
是时候,将这份情感深深掩埋,用厚土覆盖,再压上一块大石板,从此忽略不计。
可是,葛咏歌万万没有想到,它已破壳发芽,不断生长,像藤蔓,覆盖全心。
有一次训练,洪尘趁着蒋木盛休息的时候,把小思思拽到一边,问到:“哎,你怎么想的,竟然找蒋木盛学球?”
小思思笑着说:“社长推荐的啊。”
洪尘看小思思的眼光不对劲,小声地问到:“你该不会是喜欢圣宝吧!”
小思思对洪尘说:“以前我就喜欢身材好的,不过现在,我就喜欢胖胖的,靠在他身上,这才有安全感。我要努力学习,让他吃好点,千万不要瘦下去。”小思思想起了那天的场景。
圣宝朝小思思勾了勾手指,小思思灵巧地跑过来,说:“社长有什么事吗?”
圣宝说:“来来来,你站在这个网面前,我看它是不是矮了?”
小思思问到:“为什么是我?”
圣宝说:“因为你的身高就是网高嘛!1.55米。”
小思思愤怒地说:“谁告诉你的?”
圣宝抬起头,看看天空,说:“我目测的。你说,你的腿这么短,打球的时候跑全场不是很累。”
小思思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要你管。”
圣宝淡淡地说:“好好好,本来有一些技巧可以传授给你,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小思思立马折返回来,说:“社长,你听我说,咱们这些社员本来就是归你管的啊!你不要生气……”
圣宝说:“不过,你是璞玉,我不是那个匠人。我这里的确有一个适合你的老师。”
“谁?”
“蒋木盛。”
蒋木盛休息好了,走过来,说:“哎,小思思,有水吗?”
小思思尴尬地递来水杯说:“我只有这个。”
蒋木盛仰头大喝了几口,问到:“这是什么啊?还挺好喝的。”
“红糖姜水,补气血的。”
“哦,我感觉最近也没有什么力气,改天买来喝喝。哦,我的两个好徒弟,刚才你们在说什么啊?难不成在说我的坏话?”
两个女生神秘一笑,都不说话,此刻,从二楼舞蹈室里传来了优雅的钢琴声,蒋木盛听了一下,说:“这是《卡农》。”
洪尘问到:“你怎么知道?”
蒋木盛说:“因为听过啊!我的妹妹在学钢琴,她说等我结婚的时候,要弹这首《卡农》给我。我问她,为什么要选这首钢琴曲。她说,因为这故事挺凄惨的,符合我的人生。我刚想要揍她,她就给我讲了这个故事——我们老师讲过,人们常说的《卡农》其实就是《D大调卡农》,它是帕赫贝尔最著名的作品之一,也是最著名的卡农乐曲。帕赫贝尔喜欢的女子因为误认为他在前线战死,所以在三天后的晚上割腕自杀了。等帕赫贝尔回到那里,坐在钢琴前,强忍着泪水,弹出了《D大调卡农》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落泪了。这就是那个故事。”
讲完了故事,蒋木盛就把两人轰到操场上,为了训练她们的体力,要求她们在跑操场十圈。跑到第九圈时,小思思受不了了,蒋木盛握着秒表,大声喊着:“加油,最后一圈,跑完解散。你们争取再花两分钟把最后一圈跑完。”
洪尘气定神闲地反驳到:“跑步那么美好的事情,我为什么非要花两分钟就把它完成?”
(三)
由于建立了师徒关系,所以蒋木盛和小思思可以经常约着打球。晚上上自习的时候,小思思遇到蒋木盛了,小思思背着书包,等着蒋木盛收拾完桌子上的东西,蒋木盛一边手忙脚乱地把书本塞进书包里,一边说:“等一下我,很快的,很快的。”足足折腾了五分钟才完成。
出了教室,小思思走到开水房,打算接一杯水,结果蒋木盛背着书包,对她挥挥手,淡定地说:“你先接着,我去了。”
“去什么去?我足足等了你五分钟,你就等我接一杯水都不行啊!啧啧啧……刚才那一瞬间,把你的本性暴露无遗。”小思思拿着水杯走过去。
蒋木盛满脸笑意,解释到:“这不……我以为水没有烧开,你还要等一下。我就先去体育馆,做一下准备运动嘛!”
“好好好,你去去去……去你个头。”
“看来你的观察能力不错,注意,以后找男朋友一定不要找我这样自私自利的。”
“以后不会找男朋友了。哎,太麻烦了,找个男朋友像是找了一个儿子来养着,还不如养条狗,养只猫。”
“你喜欢猫啊?”
“我才不喜欢,以前家里养了两只猫,一只白猫,一只黄猫,它们天天打架,在沙发上打,在床下打,在桌子底下打,吃饭时打,睡觉时打,连拉屎都要打。后来黄猫不见了,我以为白猫会很伤心,没有想到,它过得挺快活的。看来,它是真的恨那只黄猫啊。”
“哦,我养了一只鹦鹉,它和我打架。”
“为什么啊?”
“因为它天天骂我,我就打它。”
“哈哈哈!连鹦鹉都看不惯你了。”
“后来,它老死了。哦,到了,今天体育馆的人挺多的吧!”
小思思换上绿色的羽毛球鞋,一看蒋木盛,脚上也穿着一双绿色球鞋,蒋木盛开玩笑说:“看来,咱们俩穿的还是情侣鞋啊!”
打球的有很多熟人,张家明和小亚亚也来了,打球前,张家明想起一个笑话,分享给小亚亚。
张家明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死去的吗?”
小亚亚问:“怎么死去的?”
张家明说:“帅死的。”
小亚亚又问:“你知道我是怎么死去的吗?”
张家明说:“不知道。”
小亚亚说:“我是穷死的。”
张家明大笑,说:“你这个笑话真好笑!”
小亚亚说:“我讲的这个,不是笑话。”
很快,羽毛球课的考试如期而至。先是男生考,他们很快就结束了,轮到女生时,情况不容乐观,两个弱小的女生对打,怎么也击不到球,安老师很生气,吼到:“你们到底认真准备没有?去把蒋木盛叫来。”
蒋木盛跑到考试场地,安老师说:“女生都和你对打,你尽量把球打到她们能够轻易接到的地方。”
果然,作为校队的一员,其实力不容小觑,他的出现,拯救了大多数女生的体育成绩,女生们都争先恐后地要考试。洪尘转身看了一眼,葛咏歌还在远处的一个场地上,同一个男生练习打高远球。后来,女生们基本上都考完了,就剩葛咏歌还在那边傻傻地练球,洪尘看见蒋木盛愣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看着葛咏歌打球,拍了蒋木盛一下,说:“怎么,你又想招收第三个女徒弟吗?”
蒋木盛指了指葛咏歌,说:“你给她讲,她还没有考试。”
洪尘继续问答:“你怎么想着要收徒弟啊?而且来得这么突然。”
蒋木盛摸摸头,说:“这不……生活费又用完了吗?”
洪尘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跑过去通知葛咏歌考试。
葛咏歌不经意地回过头看考试现场时,恰逢遇到蒋木盛的目光,她立马否定,想到心理老师说的“投射效应”,即当对自己喜欢的人格外关注时,就会误认为他任何不经意的举动都在同自己暗示什么。
她买了一个新的羽毛球来考试,同洪尘一起打,结果还算好。球托写着“葛咏歌考试用球”,等所有人考试完毕后,安老师叫大家走出嘈杂的体育馆,有事情要安排。葛咏歌把拍子和羽毛球放在篮球架下,跟着众人走出体育馆。
安老师说:“下周的今天,我要带校羽毛球队的人去参加重庆市的大学生运动会,你们下周自己到体育馆,练练球,有老师会来的。然后,下下周开始上游泳课,一共有三次,到时候在游泳馆前集合就好了。嗯,蒋木盛,带上你的拍子,到第一中心场地上等我。”
安老师讲完后,葛咏歌回体育馆,发现球不见了。她到处找啊找,还是找不到,索然放弃,有些东西她必然会丢失。
(四)
在大运会开幕前一天,体育馆里硝烟弥漫,全部场地都被校羽毛球队的人占领了,站在场地上的人,一律穿着风骚的亮绿色速干衣,只有蒋木盛意外地穿着一件灰色的小褂,像卖西瓜的大爷。
其他亮绿色亮得很夸张,恰如其分地衬托出校队的不可一世,咄咄逼人的气氛覆盖了全场。球社的人大多跑去看高手的训练,以便从中寻找一点宝贵的经验。奈何球速太快,根本看不清,只能呆坐旁边称赞。
几天后,校队归来,获得大运会第三名。
这次大运会,蒋木盛收获最大的不是奖金,而是一项奇特的技能。
“来来来,洪尘,师傅最近比较开心,给你发个红包。这个‘欧巴桑’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欧巴’的昵称,就是很帅很帅的哥哥的意思吗?”蒋木盛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滑来滑去。
“师傅,收到你的红包了。什么‘欧巴桑’?来,帮你查查。”十秒后,洪尘大笑,把手机递给了蒋木盛,上面赫然写着:“‘欧巴桑’指三八一样的妇女,为侮辱性词汇。”
“别笑了。”
“好好好。不过,师傅最近为什么开心啊?”
“哦,我学会了在球拍上绘制图案的技巧。你看,我的球拍上就绘了我的脸,你要不要我帮你绘一张啦?”
“师傅,你真心觉得这事情让你感到特别骄傲吗?这要涉及到相对论的问题了,你想,你用球拍去接球时,是不是用你的脸去接球了。相对而言,你每打一个球,你的脸就被打了一次,对不对?”
“很有道理。”
“所以,师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什么?”
“把你的脸绘到我的拍子上吧!”
“滚。”
洪尘一摸肚子,饿了,随即拿起拍子,迅速地“滚”到了马哥哥的面馆。
“马哥哥,你混得实在不咋样。”洪尘看着远处停留的黑色轿车。
“何出此言啦?”马哥哥端来一碗豌豆面。
“前天你关门回家了,我就去隔壁餐馆吃面,人家说,妹儿,你现在没事的话,帮我拿一下菜嘛。我就问,到哪里拿。人家指了指对面马路上停着的宝马说,妹儿,就是在那辆车里面。我去拿,果然,后座放着一包空心菜。空心菜坐宝马车,啧啧,这待遇我都没有享受过。颇有感触啊,马哥哥,同样是卖面的,怎么差距这么大啊?等等,你是不是在我们面前装穷,其实,你家里有七八辆宝马。”
“开什么玩笑,别说宝马,就连小绵羊我都没有。你就做着劳动人民劳动致富的美梦吧!”
“嗯,一言为定,我等着你开宝马的那一天。”洪尘取出筷子,开始吃面,“对了,店里这么忙,没有招小工吗?”
“招过,不过都辞退了。不是我开玩笑,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物美价廉的小工了。”
“你就吹吧!想节约钱给孩子办户口就直说。”
过了一会,蒋木盛也跑来吃面了。洪尘放下筷子,抓住蒋木盛说:“哎,你把冰山学长叫去打球,行不行?最近好久没有在体育馆看到他了。”
“我喊了啊,还喊了几次。他说,他不想去,他就是不想去。”
“可惜了,他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请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不过,你说得很有道理,我看他就是心理有病,一天到晚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还怕女生追他,影响他学习。”
“他心里有人。”
“谁?不会还想着甘露吧?没有想到,这么理性的一个人,在感情上这样犹豫不决。我跟你说,小徒弟,在感情问题上啊,当断不断必自乱。”
“我有天问冰山学长,学得这么努力为了谁。他说,为了让甘露吃好点。”
“哎,这小子。”
第二天中午,蒋木盛正想着找夏冰山去打一局球,夏冰山却在他身后出现,说:“走,一起吃饭,给你谈谈校队的事情。”
蒋木盛看了夏冰山盘子里的菜,说:“你为什么只打了凉菜啊?”
夏冰山扒拉了一下菜,回答:“因为近视,忘记戴眼镜,看不见,凭着想象,随便打的。哎呀,我就打凉菜怎么着了,你有种小媳妇训话的感觉啊!”
“我就是小媳妇,今天我还就不乐意了。”
“哎,我吃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我给你讲,你要多吃点豆类食品,里面有赖氨酸,可以和谷类里的什么氨基酸达到互补作用,这样更好吸收……”
“得了得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对了,这个吊坠送给你。”夏冰山从书包上取下一个羽毛球吊坠,递给了蒋木盛,他说,“算是一个纪念吧!”
蒋木盛咀嚼着饭菜,用含糊的语气问到:“你什么时候走啊?”
夏冰山说:“好像是夏至那天。”
(五)
大运会结束后,学校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体育盛事了,不过小比赛还是有的,譬如“校女子足球决赛”。
“哎,洪尘,下午去看我比赛吧!五点的足球赛,地点在操场。”韩竹轩拉着洪尘的手说,“看足球的人实在太少了,你去充个数,怎么样?踢完比赛后,请你喝奶茶。这是决赛啊,我们小组这么多年都没有踢进前三,今年闯了鬼,竟然要去踢决赛了。”
“得了得了,不说了,我已经把你的比赛时间和地点牢牢地记在头脑里了。”洪尘感叹到。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一软磨硬泡就缴械投降的样子。哎,哪像葛咏歌,说不去,就不去。”
“她说不去啊?那我也不去了。”
“她说她晚点去。哎,咱们足球队竟然沦落到如此境地。”
“别感叹了,休息吧!”
快到五点的时候,洪尘、葛咏歌和陈怡一起走向操场,途径奶茶店,洪尘停下来买了一杯酸梅汤。走到操场,果然观众比比赛人员少,稀稀落落地坐在看台上。她们在场上仔细地寻找韩竹轩,没有想到,那个瘦高的女生穿上红色足球服和足球鞋,看起来竟然那么英姿飒爽。
裁判吹哨,比赛开始。洪尘也不懂足球,就直接看哪个女生长得更漂亮。她曾经很好奇,问过韩竹轩,为什么喜欢足球。
韩竹轩说,开始的时候,她不是喜欢足球,只是特别喜欢踢足球的男生,觉得特别帅,到了世界杯举办的时候,再忙也要追球赛。后来,才慢慢喜欢上足球的。
洪尘很好奇,又问到,那许清川会不会踢足球啊?韩竹轩大笑,他啊,不会踢,连篮球都不会打。我就看他长得特别帅,就在一起了。哦,高中的时候,还是他带着我,让我迷上了看韩剧啊。
女生踢球一般比较温柔,来来回回就是没有一个人进球。不过,场地上始终萦绕着紧张的气氛,毕竟已经到决赛了。旁边的观众看着比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场地上哪一个女生的脚法更利落,轻松自在地喝着各种饮料,吃着各种零食。突然,在大家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韩竹轩进了一个球,全场只有她欢呼起来,因为这是一个乌龙球。半晌过后,韩竹轩的队长才回过神来,走到韩竹轩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几句,然后比赛继续进行着。后半场,韩竹轩明显收敛了很多,缩手缩脚地跟在对手的身后,不进攻,只是防守。其他人只是继续有气无力地观看着比赛,洪尘的心里却紧跟着韩竹轩的步伐,快啊快啊,截球……
比赛完后,韩竹轩的队伍以1:2输给了对方,留影纪念时,大家都不是很开心,但没有人去指责韩竹轩的过失,就是沉默,也足够摧毁她一天甚至是未来几天的欢乐了。
洪尘把酸梅汤递上去,韩竹轩默默地喝了几口,说:“真好,你们都来看我比赛了。哎,结果不重要,我们努力了就好。走,我请你们仨喝奶茶。”
“我不喝,我不喜欢奶茶。”葛咏歌说。
“我刚来的时候喝了。”洪尘补充到。
“哦,那就请我一个人吧!喝果汁吧!最近牙龈出血,补充一点维生素C。”陈怡撇了撇嘴,“我要喝最酸最酸的柠檬汁。”
四个人站在奶茶店外,等着老板做鲜榨柠檬汁。韩竹轩的左手提着钉鞋,右手握着酸梅汤。她看见路过的李山,大声打着招呼:“李山,今天比赛足球了,得了第二名。”
李山回应:“学姐,你最棒了。是不是都是你进的球?”
“李山,部门最近忙吗?”洪尘问到。
“对对对,我想起了,我还要去宣传部。我先走了。”李山小跑着离开。
韩竹轩放下酸梅汤,失望地说:“如果不是那个乌龙球,也许我们就是第一了。”
葛咏歌劝导:“你们觉得,冠军、亚军、季军,他们三个,哪个更快乐啊?”
“冠军吧!”陈怡喝了一口柠檬汁,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
“其实是季军,因为差一点,他就没办法走上领奖台了;最不开心的,就是亚军了,他想,就差一点,就可以夺冠了,这不太可惜了吗?放开点,韩竹轩,进了一个乌龙球的比赛,与一场顺顺利利的比赛相比,前者更能让你铭记一生,记住和队友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不要用一时成功的快乐,去掩盖了背后平凡的付出。”葛咏歌继续说到。
“哎呀,太酸了,来来来,葛咏歌,你来尝尝,看它有没有你的话酸。”陈怡把柠檬汁递过来,葛咏歌急忙躲闪。
“韩竹轩,喝一口吧!来,我给你留了这么大杯。”陈怡转而去追韩竹轩,韩竹轩吓得急忙跑起来,钉鞋都掉了。
“韩竹轩,你的装备都掉了,要不要?快回来,喝一口,我就还给你。”
“算了,不要了,留给你做纪念吧!”韩竹轩倚着一棵行道树,一边笑着一边喘气。
“有这么酸吗?来,我来尝一口。”洪尘不屑地喝了一口,然后含着泪咽了下去,开始和陈怡一起追逐不远处的韩竹轩和葛咏歌。
(六)
星期六早上十一点,当最后一声铃声干净利落地结束后,从每个教室的大门里都涌出一批表情疲惫但内心轻松的年轻人。他们刚刚结束了大二下期的第一门考试《医学免疫学》,各自怀着小愿望逐渐分散,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形单影只。第一门考试的结束所带来的轻松暂时掩盖了即将席卷而来的沉重现实——未来还有一个月的考试悲苦岁月在悄然等待着他们。
当考试月到来的时候,张家明也不得不勤快起来。晚上11点,他戴着白色耳机,听着杨宗纬的歌,慢悠悠地晃荡在小路上。
杨宗纬的歌总是能毫无顾忌地进入一个人的心中,听歌的时间久了,莫名其妙地也会陷入悲伤之中。
张家明希望有个意外出现,让他能够唱出这首歌,心满意足地倾泻掉全部悲伤,可是,生活一如往常地让人感到失望。
他看到前面走着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似乎是小亚亚。在张家明的印象中,小亚亚永远是一身白裙子,低眉顺眼地走向自习室,再低眉顺眼地离开自习室。她驼着背看书的姿势依旧和两个月,三个月,半年前一样,她的轨迹从未改变过。
张家明取下耳机,跟上前,对小亚亚说:“你的裙子很漂亮。对了,你为什么总是穿裙子啊?”
小亚亚低下眼睑,顿了顿,说:“因为好看。”
张家明笑了笑,说:“嗯,的确好看。这是棉麻做的吧!棉麻,总是和布衣一起出现。”
小亚亚也笑了,她说:“突然想起一句词‘臣本布衣’,话说古代平民不能衣锦绣,所以穿着棉麻者称之为布衣。由布衣还引出一种精神。”
张家明问到:“什么精神?”
小亚亚说:“布衣精神。这种精神是古代贫民知识分子坚守的一种信念,他们不畏于势,不惑于神,不弃尊严。”
清冷的月光照在小亚亚恬静的脸上和一袭白裙上,让她看起来更加弱不禁风。张家明散淡的心思和眼光开始聚集起来,他看到了女生身上谦恭朴素的姿态,眼睛里的委婉悠扬的光芒。身边走过的放肆鲜艳的影子,毕竟不如一袭布衣简约而传神。
张家明戴上耳机,听没有听完的歌,他把所有深掩的情愫都藏在喜爱的音乐里。
六月是考试月,毕业月,告白月,分手月,各种各样的情绪在六月实现了最大程度的混合,夹杂着田间玉米香甜的气味,飘荡在校园上空,以至于大多数人头脑混沌,难以投入复习。人的心太小,不像六月那样具有与生俱来的极大包容性,无论甜蜜或是痛苦的记忆都能一一纳入其中。
羽毛球社的训练照常进行着,即使期末将至,也没有人轻易将球拍搁置。或许,也是想借助挥动羽毛球拍,来挥散六月混沌的气氛,保留一个空间,让其安静呼吸。
(羊君小二:热爱文学,写文章践行“钟摆理论”:悲一篇,欢一篇,悲悲喜喜三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