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平静无畏活下去当作一种心愿时,我略带诧异和惊奇,继而是深深的惆怅。
那是15年的冬天,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双脚像是被灌满了铅,行走艰难。我心情疲惫的在冬日的午后点上一杯热奶茶,妄图从中汲取稍许温暖。那时候的我,踌躇、犹疑的心绪满布,人生活成了一道黑幕,毫无光泽,看不到丁点透亮。我旅游跑去看爱豆的演唱会,一路上哭的稀里哗啦,在见证他们梦想成真的那一刻,反思自己当前如此不堪的现状,巨大的落差让我在听到倒数第三首歌的时候,心里防线轰然倒塌,眼泪断然失控的倾泻一地。几天后的华山签唱会,主持问绿团主唱心愿时,主唱在卡板上写着:平静无畏活下去。
透过网络追了迷妹们和娱乐记者拍摄的各种现场画面,我在所有的欢乐嬉闹中,看到了背后深藏的哀伤和隐忍。要何能平静,何能无畏,这样活下去,一开始是一个段子,后来成了我略有犹疑的一种心愿,直到几天前乔任梁的离世,面对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言语暴力、道德绑架和黑粉追捧,我又一次透过他人早已无力支架的生命体里,看到了那些丑恶的嘴脸,那些难以承受的生命之痛,言语如此之轻,每一字一句都像刀子,刺骨锥心。
我对乔任梁仅是路人,不黑不粉,看过电影,听闻过演绎的电视剧,没有深究。那天晚上九点多,我的社交平台上开始有多好友发布桥某某死去的猜疑,如网络洪水猛兽大军一般,一开始的说辞是后来被辟谣的sm致死。不论如何,当时的我很震惊,无关桥某某的死因,而是来自某些网络聊天截图、微博账号的只言片语的妄测,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竟变成了死亡的真因,语气从一开始的推测猜疑到后来的坚定,生命在走完了人间的旅程一趟,死后的骂名却未曾间断,关于死者的断测,好像你只要有一双手一个键盘,躲在屏幕背后就可以指挥一个舆论的势力军,就可以另众多好奇贪嗔的人们为之臣服。娱乐圈有多少人被死亡,有多少被诅咒,有多少人被……各种各样的罪名,各种各样的离奇事件,甚至在一开始我以为这会演化成一个闹剧,乔任梁会出来澄清——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sm死亡。然而并没有,接踵而至的是上海警局的消息,乔任梁公司的回应,是故者各大好友的发文。而给这些网络推手最打脸的是——乔任梁死因为抑郁症。我原以为一切会回归平静,给故者一个安息之夜。怎料,事态朝着无可抑制的方向发酵——我看到网络上那些喷子们一个个发博转发祭奠故者,有一群雄起的网络喷子将矛头指向未发博悼念的故者好友,还有各种站在道德制高点借此抨击因抑郁症而亡之人皆是心灵脆弱不堪者,除此随着事情发酵,各大媒体开始挖掘故者生前的片刻写成各种文案来做到前后呼应里应外合的死亡真因相辉映,还有人借故悼念起同样因患有抑郁症离我们而去的名人旧事……正是因此机会和各大公众号的发文,我有了更多的机会去了解这种病症——抑郁症,我始终无法做到感同身受。如果曾经有过抑郁情绪的我都难以逃脱这种坏情绪的折磨而深感痛苦,我甚至于无法想象,患有此症状的人们,该如何平静无畏活下去,着实是一种真真切切的心愿。
我的情绪向来波动很大,加之过往有一段时间,因为种种原因,我一直处于抑郁的状态之下。不开心、没有想要做的事情,心底里觉得自己特别的笨拙,好像如今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活该如此难受。在这样情绪的主导下,我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失眠、惆怅,一觉醒来我都觉得头发掉光了或者是整头白发了,然后又要开始面对新的毫无生机的一天,特别的难捱。所以比起睡着,我更宁愿一直醒着。在黑夜里无法安眠容易胡思乱想,很怕自己那个瞬间想不开做了对不起自己和亲人的傻事,但是一觉睡过去又最害怕醒来,睁开眼去面对日复一日锥心的一天。日日夜夜,我被自己的抑郁情绪折磨的很消瘦,眼袋耷拉精神恍惚,很多行走踉跄的刹那,我都在马路上和死神插肩而过。记得第一次差点被车撞到的时候,心瞬间被提得老高,整个人精神许多,走路不再歪歪斜斜,当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了几回,我变得有点无所谓。好像心里已经开始去接受那个最坏的结果,我甚至想过这样的尝试为何不可。现在想来,真的是一种自我放弃伤害亲人的行为。
这样的日子持续的接近一年,这一年期间我又是一个性格两面的人。白天上班十分勤奋刻苦,话里行间面带笑容,等到下班独自归家我又开始郁郁寡欢。一开始的我总会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一些关于心情的话语,终归都是带着暗黑色彩的不愉快,久而久之,有些许朋友在下方评论我矫情、无病呻吟,劝说我有心思发这些还不如脚踏实地干点实事。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言语时,那天晚上我喝了两瓶酒,同住的伙伴没有一个人来劝我。我一个人睡在出租屋的床上哭到天昏地暗,默默的把所有的言语设置为个人可见。我需要袒露我的不愉悦,但是却无人可以承受或者分担我的悲伤,我只能将这些情绪锁起来,自己一个人承担。我开始学着跑步,学着做一些需要高度集中精神的事情——比如画画、写歌,到后来我慢慢的可以学会控制自己片刻的情绪,可等到紧张的片刻过后,我又陷入了那种恶性循环周而复始像迷宫一般绕不出去的抑郁情绪里。我在自己心里种了一棵树,然后掏空所有拔掉枝叶落得树干都不剩。我一遍遍的呐喊,所有回音都跑到我这里来,带着一开始的悲恸和哀伤。
那时候的日子真的挺难捱的,虽然现在算是时过境迁回顾过往,依然觉得心悸。自己的不振作,周围人的不理解,我好像是一个走在一条漆黑的小巷里,每一盏灯我看不到希望,四下的静谧和一丝丝风吹草动引发的内心焦虑,让我不敢喊不敢哭。我不知道这条路,我一个人还要走多久,还必须走多远才能看得到光亮,才能到达明天不再是黑暗。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的芝麻小事在我眼里就犹如加之一个放大镜,一切都像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般的固执和沉溺。幸运的是,我最终走出了这个魔障,终于有能力和信心去抵抗随之而来的抑郁情绪,不再困顿不再沉沦,以奋战的心态去努力过好平常的每一天。我还记得,失眠一整周的时候,头发掉了很多,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要快乐,我要能睡的安稳。一件普通寻常之事,在当时的我看来,却是极其难得的奢望。
还记得唐安琪被烧之事发酵时,有博主翻出了曾经轰动一时的周岩被烧伤案。当时的报道铺天盖地,当时的医疗救助接踵而至,而如今呢?我犹记得几年前的一篇采访里有位记者直白的说道,这样的事情就是一时热,再过段时间,你就淡出人们眼球了。那时候的周岩正在为自己被同学烧伤之事奔走四方,希望能寻得一个公道的回应。然而一切果真如那千千万万个记者中的一员所言,她淡出我们的视线,我们忘记了这个女孩,这个原本青春靓丽的女孩,如今只落得一张满是疤痕脸和一生劳疾的困扰。周岩沉默了许多,她现在想要的不多,就是治好自己的伤,好好的生活。
网络发达的社会里,言语成了一种很奇特的东西,救得活人治得了死罪。乔任梁15年曾发微博谈到说自己犹如癌症患者晚期般渡日艰难,底下的评论却被很多黑粉的暴力语言所覆盖——诅咒、辱骂不断。而底下恶语相向的博主们,却在此次事件之后发博悼念故者。他们可曾想过,你曾经用同一个ID咒骂过一个故者的生命,你曾经在言语里迫切的渴望故者逝去,如今这个愿望好像实现了,你发博是痛骂时间太长隔了快一年,还是庆贺清单上的心愿达成,还是对自己的咒骂能力拍手称道……不得而知,细究极恐。
我爱豆曾经写过一首歌叫《这天》,里面有一句歌词唱到:总有一天我们都死去,丢掉名字回忆再没有意义;总有一天我们忘记,曾为了一个越演越烂的故事伤心;总有一天我们都叹息,笑着缅怀有过愚蠢的美丽。当下总是最难捱,因为具象的痛感远比想象和未到来的痛苦更锥心刺骨,似乎跨过这一步,这一条街道,这一天……就好了。而无论如何都想迈过的这些日子,让我懂得平静无畏活下去是一种勇气,一种相信。
只愿世界没有更多来路不明的语言暴力和道德绑架,生要比死更需要勇气,可死亡呢何尝不是穷途末路不得不被选择的一条路。若是不曾走过,怎么会懂得,而正因为懂得,所以更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