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价之死

    怕死的心理各式各样,作恶者怕地狱当真,行善者怕天堂有诈。

  ———史铁生

  那年,我毫无防备地二十六岁了,尴尬地处在弱冠与而立年之间。

  那时刚大学毕业两年多,我没有像其他壮志青年那般热血奔放,走南闯北,寻梦想,展抱负,如候鸟般觅索那个可以燃烧自己青春的灵魂之所。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着自己和同学一起拼下来的‘一口价电脑耗材’店,并打算一守到老。

  说是打拼,倒也未免强颜,唯恐贻笑大方。店面小得实在可怜,相较于竞争对手而言,谈不上什么威胁;只是跳蚤与蚊子的区别,但都属于吸血鬼类型,吸得都是大学生的血;跳蚤吸血少,蚊子吸血多,如此而已。

  后来,于我携手共进的那位刘同学兼好友,不知何故;同年七月份搭载了一架南方航空的CZ327班空客机,从白云机场直逼洛杉矶国际机场,没来得及给我过最后一次生日,也就是去年此时才算得上他给我过得最后一次生日。便迫不及待地于我分道扬镳。

  从此,他便实际意义地于我天各一方。

  有一段时间我一度沉沦在燕失母亲,扑棱学飞的悲恸之中。他走时,仿佛带走了‘一口价’的灵魂,把躯壳甩给我;更无情地连我的人生方向盘也卸下来带走了,留下一片千疮百孔的狼藉,和我那副我现在依旧记忆清晰地生无可恋的可悲表情。

  倒也奇怪,‘一口价’同年八月就倒闭了。

  它象缺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全无生气,无人问津;外加一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店主人,惨淡经营;最后,半路上还插进来一个接盘侠,和一个贪得无厌的房东,他们加了把手,轻轻地那么一推,‘一口价’弱不禁风,便以摧枯拉朽之势倒下了,不可阻挡。

  “店里最近生意可好?”过了半把个月,刘同学给我拨的国际长途。时间大概是晚上。

  “哦,还——好吧。”我一面清理店铺贵重物品、准备跟房东决一死战,一面勉为其难得地答道,“你也好吧?”

  “刚来还不甚熟悉,满以为脑袋机灵点就好啦,却发现语言简直活生生地成了硬伤啊。”

  他还是没变,口吻如以前那般开朗地跟我说,仿佛岁月无法磨平他身上的棱角;一听他在那边尚未安稳下来,我倒又给自己平添了额外的担忧。

  “你现在不忙了?”

  “不忙,你呢?现在干啥?”

  “就快睡了。”

  “午休?”

  “晚上快12点。”

  “哦,我这边才中午12点。”

  “那叫倒时差。”

  “......”

  刘那晚,或者说我那天中午,他不厌其烦地教我懂得‘倒时差’,一贯用的他那议论的手法。中途还教我多了解新闻,多关注周边铺子动态,不要满脑子里想着一成不变,固守终老的事情,毕竟那不是日本,不会出现‘百年老店’,另外还说了关于未来的‘网购’等等,不一而足。说实话,刘一贯都那样,不舍一刻地把自己的知识和见闻毫无保留地教给我。而我,也无厌其烦地倾听着。所谓你情我愿,大抵就那么回事。

  在‘一口价’苟延残喘,或可说弥留之际,我便开始了为期五天漫长的追补岁月。

  那几天我变得如同一只狡黠的猴,嘴脸可谓演尽了人间之百态丑。与那个跟房东沆瀣一气的接盘侠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同时不乏与贪婪地房东极亮剑之能事。记得当时‘一口价’生意惨淡时,那接盘侠不知从哪个口里道听了我不打算经营的流言蜚语;正当我招呼一位客人时,她蹑手蹑脚地凑近我道,“听说你铺子要转?”。

  我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瞪睛怒视道:“你哪来的消息?听谁说的?”

  于是,那人便不好意思地低头扭身走了。

  她背对着我和‘一口价’。远远地,我就从她的脊梁骨,看穿了她阴险狡诈的伎俩,以及她脸上洋溢着的丑陋地坏笑。

  她个头矮矮的,约莫三十来岁。有一颗恶痣毫不介意地长在鼻梁骨上,留着我大一时自己都厌恶无比的碎短发,手插在裤兜里;她看我时极尽表演才华地装作路人甲,不痛不痒地向我探路般探查我的底细;她胸部扁平,略有点儿驼背,若不是穿一件浅红外套,我会误以为她讨厌地像个赌徒,或醉汉。总之,让我提不起一点儿兴趣,败兴倒准确无误。

  不知道像那样的存在,生活是否还有必要经历?

  过了不到半个钟头,她第二次来到我的‘一口价’附近。如鸦雀般地雀在一颗大树背后。她满以为已经避开了我的慧眼。光明正大地从裤兜里掏出一部叫不出牌子的泛黄的手机,时不时地用那根胖得跟猪脚一样的肥大拇指拨弄着屏幕;另一只手仿佛在数人民币。大拇指与其余指头轮番磨搓着,我能听到她右手大拇指点击屏幕时,‘邦邦邦’的尖脆声,那声音是对‘一口价’盘算得了如指掌的暗笑声;加之她垂涎三尺地上下左右窥察,表情时而大喜,时而大落;总之,大体上看起来还不错,因为她的咧嘴一笑不仅出卖了她骨子里发颤的虚伪,更出卖了她两颗尖尖的獠牙。

  幸而,这一切,我用慧眼在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

  在艳阳高照的午后,我一连打了十来个冷颤。

  在这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我无心招揽顾客。同时无不感到身边危机重重。

  关闭电脑音乐后,我甚至能听到一种动物性地饱嗝声。终归是贪得无厌;只要它看我毫无防备,手无寸铁之时,便随时会窜出来;用它那泛红的眼睛血淋淋地恐吓我、或用那锋利的爪牙恶狠狠地撕咬我。我的‘一口价’就如同一块被手捏干瘪了的奶酪。它把我打倒后,必将‘一口价’用它那润满口水的舌头舔拨一番,尔后吞噬。

  “一口价现在危机重重。”我QQ紧急禀报天边的刘。

  “你是说有人想从你手里抢走?”刘半夜三更收到我的消息,如多年不见的同学一般欣喜地回过来。不过,他字里行间的那个‘抢’字,倒让我心里发悚。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打电话时的那般开朗了;的确,‘抢’,瞬间使我不寒而栗。

  “抢!倒没那么悬,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而已。”

  我极力把‘抢’弱化到模棱两可的状态,说不定是我多想了也未可知。

  然而,第二天,我又看到她躲在那棵树背后。旁边多了个中年男子,留着大平头,身穿便装,脚拖拖鞋,腰里是不是还围了个星星点点的浅红色围巾,我尚不确定。不过,总觉着他是刚从厨房里跑出来的。

  ‘究竟有什么要紧之事能把这个男人从正油溅火燎的厨房里拉出来呢?’我略带不详预感地想。

  事实上,我的预感没错,此男子正是那个贪得无厌的房东。

  他转过身看‘一口价’时,我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除了那身可见的行头外,还暗藏了两颗比接盘侠大得多的獠牙。他围着一条星星点点的浅红色围巾,的确是在烹饪。接盘侠一叫他,他就出来了。不得不出来,接盘侠在他眼里可不止一个瘦小的形象,她还是他一块味美的肥肉。

  他们远远地在树背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嘴里吧嗒吧嗒地除了谈些唯利是图的东西外,我想他们绝不会谈及怜悯‘一口价’悲悯人生之事。看着此情此景,有那么几刻钟,我仿佛静坐厅堂,在听法官宣判死刑犯的章文,全身僵得几近麻木,我想挣脱手脚的枷锁,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最终他们如何走的,我不得而知。在监控中,我只看到树下被踩死的一团老家叫做四叶草的野草,心想必定是他们干的,太残忍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团四叶草后来就成了我的写照。

  第三天,正当我心烦意乱,坐立难安时。接盘侠无端地沿着通往学校后门的那条路,远远地走过来。我前两天才刚发完誓,让自己不再看到此人,这次却不由己了。完全身不由己,那副可憎的容样幽灵般地又出现了。

  这时,大概是早晨七点半的样子,她睡眼模糊地走着,双手叉在那混账兜里。既然破例地看了一眼,我倒希望她那破车不要偏轨,直直得往前开就是了,前面就是学校后门,她进去后爱干啥干啥,只要她觉得高兴。

  而事实上,她偏轨了,车头朝我驶过来了。我?倒莫如说是‘一口价’。她远远地朝着不知是我还是‘一口价’,客气地喊着‘早啊!’嗓门像飞车少年的马达,脸上露出一副白菜价的微笑。

  ‘要是晚几分钟开门也好啊’!我心里十分自责。

  “哦——”我本要说‘你想怎样?有话直说,有屁便放!’,不过,我拿捏住了分寸。

  貌似突然地反应过来、貌似有礼貌的应许或招呼、貌似不怀好意地轻蔑,都貌似合适。中性的‘哦’,无不过尤尔不及,‘哦’,这便是我虚伪的自我保护神器。

  毕竟,生意场如战场。

  是战场,一不小心就会栽倒,栽倒兴许小事,栽倒后逢一块落井石就划不算咯。譬如,一个响卖的鼠标批发价20元,贪婪点本可以卖个55元,客户讨价只愿意给50元,一旦执拗不识抬举的话,30元就飞了;客户跑去其他店里给店老板照实一说,狡黠的老板爽快地卖45元给他,既得宠又得利;反过来看,不识抬举者,损了夫人又折兵,那个客户兴许就再也不会来了。

  接盘侠这次倒怪得很,演了一出漂亮的戏。竟然假装普通客户在我的‘一口价’里闲逛。令我防不胜防。她时而看看我的货品的标价,时而摸摸我的墙纸;当然,我店里不卖墙纸。墙纸是贴墙上去的,为了掩盖像她的脸那样的墙的本来丑陋的面目,图个面子罢了。

  她光明正大的转悠着,我满肚子的火气,看她简直就像《圣经》里的犹大,恶灵,是那十大恶人之一。

  “你——要买鼠标!”我用唾液压制肝火,脚根在地上直哆嗦。

  “最贵的鼠标多钱?”

  “恐怕你买不起吧!”我冷冷地道。

  “那最低的多钱?”她继续撩拨我的肝火。

  “不知道!——上面有标价!”

  她不再过问了。她走到我的‘牧马人’键盘前,用她的手,严格说是爪子,又摸又拆,还想试一下,被我断然吓止了。

  她本来是个卖‘鸭脖子’的可怜虫。做了一年,生意好不容易起色了,可惜被她贪婪的房东给赶走了;自此,她便像条饿极了的狗,无不在我的‘一口价’门前一日三转,时而嗅嗅,时而闻闻。那副形状,倘若用成功学里面的一条格言‘放下你的面子,立地成佛’来解释,简直就是笑话。

  她油头垢面,一股鸭脖子味儿。我不信她那双油手用来敲过键盘,玩过游戏!

  “不要乱摸!”我尽量客气地说。

  她仿佛听出了我的枪响声。没错,我向她的贪婪开了一枪。

  她像个‘顾客’一样,住了爪子。哪里取下来了的东西,然而并未放回哪里去。调正车头,恼羞成怒地朝着后门驶去。

  此时,我脑里无端地想起赫拉克利特的一句哲句:“一切在地上爬行的东西,都是被神的辫子赶到牧场上去的。”我希望她一去无回。

  如我所想,她过分地连一根网线都没买,还留下一堆烂摊子。

  我小心翼翼地收拾残局,拆开的盒子再难复原。封口胶再次封上去会留下裂缝,灰尘便趁虚而入,由此落下疤痕,碰到挑三拣四的顾客,此等商品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并非货物不好,客户有时对货品包装远比货品本身还在意,这便是现实,也是我对接盘侠诅咒的其中一点。

  于是,键盘侠一去未返。这一天我被接盘侠无声地戏谑,基本就此结束。这是第三天。

  当天晚上,我莫名地接了个电话,显示四川的号码。

  没错,是四川的。我前段时间应了刘同学的建议;说快递是个向阳的行业,以后全国基本都是网购,老年人也开始学习网购......最后他还提出了他在新闻上看到的所谓的‘地球村’的概念。不过,他言之凿凿,思想前卫,而我也眼见为实地确信了这个行业的前景。于是,我就咨询了好多个关于快递转让的消息;一祭出我真诚的电话,便接连多日都石沉海底,杳无回音。

  尔后,却未料到这次响起这个电话。对于濒临绝境的我,可真是神来之笔啊!

  “小辰,你考虑的咋样了?”电话里是一个中年男子,用我怀疑是歌手的男高音问我。

  “基本好了!”我虚伪地答道。

  第四天,太阳照常升起。

  永钢村在阳光的沐浴下仿佛洗了个澡。八九点钟空气中蒸腾起洗澡间的雾气,氤氲妩媚;一股不明什么牌的洗发水味儿沿后街马路恣意漫泄,洗汲着那条污秽肮脏的街道。学校是村中校,四面环村。这条街是永钢村的主街道,也是最繁华的。‘一口价’就坐落在这条街最好的位置上,这条街正通往学校的后门,仿佛在向学校后门伸出它的橄榄枝;‘一口价’等不三不四的一条街小商铺就紧紧地拴在学校的屁股上,成为不折不扣的‘叫花子’。

  我的房东是一个游手好闲而贪得无厌的家伙。他福禄双全,向祖上继承下来一堆商铺,仅靠此便可辗轧永钢村所有豪贵,财大气小,睥睨众生,却简朴得表里不一。记得他前不久拿来一台惠普牌电脑来叫我帮他修。的确,电脑老掉牙了,我建议他换新,他不干。最后,我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所幸,医活了;于是,我便在他那里象征性地积了点‘荫德’。

  那是第四天,一点儿不错,我没有忘记对那些漫长的人性之光的窥探。

  房东来到‘一口价’,客气地请求我帮他看看电脑。

  “可能问题不大。”他稀松平常地说。

  事实上,已经开不起机了。

  我抱着积份‘荫德’的态度,十分殷勤地帮他检查。拆开机壳,把主板上的灰土清除干净,上好壳子,最后装了个系统,电脑就好了。

  “好了,您看!”我殷勤地差点亲到他的屁股上去。

  “那你教我如何维修,下次就不求人了!”他厚颜无耻地说。

  “没问题。”我爽快答应他。但,只怕他没那个资质,我轻蔑地心里想。

  时间快的像眨了一眼,就下午了。

  “我感觉有人想在我们店里做生意。”我第二次QQ紧急禀报天边的刘。

  他收到我的回复,像自动机器人一般,立马回了我消息:“我就说嘛,一定会有人盯上的,你不信,当初还跟你千叮咛万叮咛。现在,你看看,倒好了......”

  他的训责我全盘接收,并反复咀嚼领悟。

  大概,我承认这次事情的事实,就是通过他这次愤怒的训斥吧。

  我承认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关闭手机,闭眼思忖。

  没错,在那段时间里,我基本凡事都自我感觉良好,都到地狱门口了,还依然故我地保持自我良好。等事情明啦啦地摆在面前,待我禀报刘同学后,我才相信事实,未来,已来。他就像一本汉语词典,只有查了那个字的意思,我才深信不疑;他就像个我的‘确定’按钮,只有准确按到了,我才能启动。我,那段时间,准确说就是一台机器。

  “现在不能就这么容易的拱手相让,毕竟你知道,我们那时创业多艰难......‘一口价’从一个小的不起眼的小铺子,能成长到今天这般模样,实在不易呀......当初,我们还花了1万7千元转让费,你不记得啦?2015年的时候,1万7千元啊,可不是小数字咯!当然,年少无知嘛,被上个人骗了,可是我们坚持了啊,我们埋头苦干了啊,把店铺名声打出去了啊,越来越好时,不能轻易那么被人捡了便宜去,绝对不行!”

  刘电话里噼里啪啦地对我说。

  “必须得收个5万吧,我们坚持到现在,无论如何也有那个价值。”

  刘总在我遇到困难时像个伟人站出来,给我出谋划策;而我总是会放心地踩在他伟大的肩膀上英勇面对。这点我很欣慰;有时仰头望月,即便钱一分要不回来,秉着这份真诚,可贵的大义气,倒也值了。

  “嗯嗯,好,好。”我连连点头,电话里连连应声着。说到底,我连一句‘谢’字都没有。自始至终,无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无论如何,在那本字典里查不出‘谢’字;我身上的按钮也启动不了那个‘谢’字。

  当天下午,贪得无厌的房东,如约而至。他头顶着‘一口价’的天花板,手倚着‘一口价’的墙纸,脚踩着‘一口价’的地板,以一种掌管‘一口价’生死大权的气势说。

  “那么,我建议你去后门那边做,那边租金我收你低点。”

  他见我瞬间不语,又接着说:“周边房租都涨到3万了,我现在要涨租金了,而且,你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一直都没收你贵......你的合同也快到期了,而且,我已经跟其他人谈好了......”

  后面不知我都回复了些什么。由于一时冲动,也不得而知了。

  只觉着天说塌下来就塌下来了,毫无防备,快得令人咋舌。

  下午,天还没亮我就跑回出租屋,怀揣着一颗‘要对得起自己一辈子,对得起父母,对得起女朋友,对得起刘,对得起父老乡亲......以及全国人民’的悲壮之心。我从书柜里倒腾出那张纸条:

  门面房租赁协议

  出租(甲):田先生

  承租(乙):辰土

  一、

  甲方将其拥有的坐落于永钢村后门第一间铁皮房该门面建筑面积约 5平方米,租给乙方辰土,期限为1年,一年一租。房租10000元,大写:壹万元整,必须一次性付清。

  二、

  1、乙方使用房屋,需承担门面自然损耗的赔偿责任。

  2、乙方在不破坏门面原主体结构的基础上,有权根据营业需要对上述房屋进行装修。

  3、乙方经营过程中所产生的垃圾费均上交永钢村收费员小吴。

  4、乙方不得随意转让房屋。

  5、水电费一律按照周围商铺收取。

  6,乙方需每年上交租金的百分之二十的经济增长费作为房东年末分红。

  7,未按约定期限交付租金,超过一周以上的,甲方有权收回房屋。

  8,本合同自甲乙双方签字或盖章之日起成立。

  签订日期:2014年8月2日

  盖章:无章手印:田先生(无)、辰土(有)

  身份证号码:辰土61182519882121324X 田先生无

  瞬间,那几天的往事如一记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在我的脑海里。房东急急忙忙地抢先一步找我修电脑,还想诈取我的技术,接盘侠的多次造访,诡异的表情,以及刘之前明智的预料,皆重复地在我脑海里翻腾着。

  大概只有上帝知道。我看着这份不成体统的所谓的协议,一脸的茫然与无奈。第四条就扼住了我的喉管,打击到我窒息的状态。于是,我不服气地拿着合同去找左邻右舍,结果如出一辙,签的合同和我的一样。想想也是,这份合同无论怎么说都是利于房东的,房东想怎么写便怎么写,租房客就像被牵在手里的猴子,想怎么耍就怎么耍;倒反映了一个现实问题:你不签别人还想签。于是,便衍生了千奇百怪的事态。正验了‘城市套路深,我想回农村’的那句土情味话。

  至于后面我如何跟那个接盘侠斗智斗勇,跟房东亮剑之事,也不用详细赘述。

  至于斗,正如刘所说的“必须得收个5万吧,我们坚持到现在,无论如何也有那个价值。”至于亮剑,我的嘴脸可谓是演尽了人间之百态丑,拆天花板,撕墙纸,扯横幅,拽门板,发恶咒等无所不用其极。

  印象最深的是当时接盘侠口头答应,并且白纸黑字地说给1万5千元转让费。当然,上一届人也收了我转让费。何况我才是真正把‘一口价’在那会儿一点一点做到人旺气旺。于公平正义上讲,我理应得此酬劳。于是,我把此事交于刘琢磨了一番,他说‘的确我们很吃亏’,又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拿一分是一分,权当长了一次教训。于是,刘启动了我的确认按钮,我只能欣然接受;若不是刘,事态可能无法预想,估计就没那么简单的收场了。

  可话又说回来,就算贪婪的房东有他那霸王的条款;而我也有我的死皮赖脸,胡搅蛮缠之能事呀。恶人自有恶人磨,我就是专门来磨恶人的。

  在最后交款时,接盘侠不辞劳苦地又添了一出漂亮的戏码。她把钱揣在兜里,故意在场拖着。当时,我一个人嘛,接盘侠叫来他人高马大的丈夫,贪婪的房东叫来贪婪的房东太太;我被他们围在中间。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诉苦,生活多艰难之类的超标准演技,如手雷一颗颗丢向我,如雷贯耳。又你一推,我一搡,似乎又要用拳头说话了;加之接盘侠嘴里故意嗫嗫嚅嚅。最终,又给少了3千元。

  如今,我竟然再回想起那时的场景,依然会不寒而栗;简直就是一场迷你版的‘鸿门宴’,噩梦般挥之不去。

  从此,或者因此,我的‘百年老店’的夙愿,冥冥之中,仅用了两年就泡汤了。

  ‘一口价’从此便寿终正寝,享年2岁。

  墓志铭我觉得史铁生说过的这句话在合适不过了:怕死的心理各式各样,作恶者怕地狱当真,行善者怕天堂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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