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山红开满山岭的五月,知遥低头迈着悄悄的脚步,回乡下的山村。山顶的村里,夏季总是来得晚,天色有些昏暗,镐锄掘入泥土的声音、牛叫、人的“吁”声,山里人家厨房刷竹刷锅的“纱纱”声,远远地传来。
蒙蒙细雨温和地入侵,没有感觉,头发却全白了,雾气汇聚成小水珠,知谣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耷拉着。她不抬头,村里藏着偷偷看戏的眼睛,她是知道的,像暗夜中的野猫一样扑朔迷离,闪闪发亮,寒气逼人。
婆婆!婆婆!隔着厚实的木板扣门,是一座黝黑的木头房,土地改革时代修建,如今已经歪歪斜斜,俨然一破落户的样。柴火烟熏到屋顶,让木头蒙了汗,黑棕色的阳尘水顺着梁子往下流,就像冒血的黑色头颅。
婆婆!喊了几声,木板上的霉气染上食指关节,屋内没有一丝动静。
知遥绕过歪歪斜斜的木柱子,那是嗲嗲婆婆晒箬叶的架子,三两步便辗转到刘婆婆家。进了门槛,刘婆婆佝偻着身子,眯着眼睛,双手摸索着打火机,再从后头抱来一捆干树枝丫,为知遥生起火来。
知遥与刘婆婆坐在石头火坑前面的圆板凳上,火苗向上伸延吐着细长的黄色舌头,一直舔舐到黑糊糊的钩子挂着的炊壶底部,便沿着炊壶蔓延开来。刘婆婆拿火钳捣鼓柴火烧剩的火炭,零星的火星跳起来,变成白色的灰烬,飘得满屋都是。
知遥望着一颤一颤的火光出神。爸爸妈妈,嗲嗲婆婆,没有一个人在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