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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拿着录取通知书站在灞桥校区门口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不情愿的,淡淡的和父母说了一声你们回去吧,便昂头在两个站的笔直的武警哨兵的注视下自顾自的迈步进入校门。
“凭什么,我不想上武工大,我的成绩多少好大学可以上,非要在军校里受人约束,我想要自己自由自在的大学生活!”“军校前途光明,就业稳定,受人仰慕,听爸妈的,都是为了你好!”一向顾忌我的感受的的父母在这个问题上丝毫没有给我商量的余地,硬是给我填了志愿,还一路给我送到了西安。从小听着黄家驹的“原谅我这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我的心里也有一颗自由的种子根深蒂固,但我也不是一个不懂事的人的人,也不想跟父母太多的作对,心想着不就是个军校,我虽然不是什么真金,但到了军校也一样会发光。
一、和老马的第一次见面
报道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老马”。在食堂一侧报完名后就有一名同志带我去了营区,部队的营区和想象中的差不多,简朴而又干净,四层小楼,一侧全开过道,从楼下可以透过窗户看到每个宿舍的活动,“这军校为了方便管理也是够狠”,我心里不禁打了个冷颤,心中还是不以为然。“切,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心中叛逆的小人时刻刺激着我的斗志。
进了营区一楼的写着“连长”牌子的屋子,一个精干的中年军官坐在办公桌旁,突兀的抓住了我的眼球,跟他四目相对的时候,一种奇特的气场没来由的压的我微微喘不过气来,军检的时候我见过部队的一些干部,但从没真正见过这种行政干部,特别是这种有着“气场”的。他有着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庄重而严峻,沉着而内敛,一头整齐的短发,配上那种充满中国军人特色的国字脸,显得干练而又利索,两条浓重的眉毛配合上他那双简直是狼一般的眼睛,虽然已经是一头早过了不惑之年的“老狼”,头发也有几根白色显得很扎眼,但那挺直的身板,向上扬起的厚厚嘴唇,仍显示出军人特有的自信。
他拿着一本人员名册,用浑厚而又有力的声音微笑着问道我的个人信息,纵然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在他的眼神下还是磕磕绊绊才说完,他看到资料表上我的630多分的成绩,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很多人觉得自己很优秀,但到了军校才发现比自己优秀的人太多,这里比的不仅是学习,是一个军官的综合素质。人一定要学会谦虚!”当时虽然很不屑,心想着不就是个老套的鸡汤,但不知怎的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二、杠上飞的老马
经过了一个周的新训体能训练,我们开了器械课。开课前大家都很期待,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系统的接触器械,都感觉很新鲜。但这种新鲜没过多久就被器械基础练习的枯燥和累所代替,老马每节课都跟着我们一起训练,经常呵斥那些拉不上去的战友,还给他们加了很多“小操”,搞得大家都很累。
我看着老马咄咄逼人的样子,心想着虽然你年轻时可能很厉害,但现在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恐怕力不从心吧。于是在休息的时候,我便起哄道“连长,我们还没见过高练习呢,要不你给我们展示一下吧!”同志们虽然不知道我的想法,但也都随声附和。穿着常服的老马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了器械旁,脱下外套,跳抓单杠,一个漂亮的摆动上杠,紧接着腰杆一硬,身体绷直像一只笔一样,绕着杠完成了360°旋转,之后前跃摆动下杠稳稳落地。全连雅雀无声,连长漏的这一手显然效果极好,稳稳地镇住了我们,“不就是个五练习嘛,等我练上几年我也会”,心中虽然不服气,但眼睛却一直没能离开老马。之后我们连的器械训练,每个人都非常主动,甚至饭前饭后都有很多人自己主动去做器械,都在为自己心中的目标不懈努力着。老马穿着常服做五练习的画面也一直在我心里,成为了我以后努力的方向,不竭的动力,那种杠上飞的自豪感,深深地征服了我,我心中暗暗定下决心,将来我也要这样征服别人。
三、五音不全的老马
新训开始后的一个多月,一个周六的晚上,点名后我们二班的同志在部队生班长“阿杜”的带领下在距离连长屋子远的二班屋子里小心翼翼的集合,因为今天是我们的战友“小猪”的生日,也是我们二班第一次的小聚会,大家纷纷拿出珍藏已久的各色零食,准备大吃一顿,好好庆祝一下,毕竟将近一个月紧张的训练和学习,大家都已经压抑了很久。班长拿出了托外出的战友带回来的小蛋糕,点上了蜡烛,关上了灯,大家轻轻地唱着歌……
突然一阵敲门声,大家本以为是出去买饮料的“阿草”回来了,结果开门一看,大家顿时傻眼了——只见老马背着手站在门口瞪着老狼一般的眼睛像看小鸡一般看着我们,看着我们紧张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那点着蜡烛的蛋糕,老马明白过来,走进屋子关上了门,咳了两声,说道:“有战友过生日嘛,聚个小会可以理解,但切记不要喝酒哦!另外,下次别忘了叫上我!”说着老马嘴边一道奇特的弧度,看上去格外的猥琐——看着老马阴转大晴天,我 们相互看看,开心的笑了,都放开了很多,“这老马也没看上去那么没有人情味,还算可以”,我心中的倔强的小人难得给了一次中肯的评价。连长跟大家一起吹了蜡烛,然后我们班每个人都给“小猪”献上了一首歌,之后班长“阿杜”道:“连长,您也唱个歌吧,随便什么都行!”老马面露难色,“我这都一把年纪了,唱歌更是难听的很,你们还是别听了!”“没事没事,您唱的歌多难听我们都喜欢!”我们平常几个滑头的纷纷起哄道。见拗不过我们,老马只得哈哈一笑,“好吧,那我就唱一首《咱当兵的人》!”“好!!”我们赶紧附和道。“咱当兵的人……”老马“忘情”的唱起了歌——不得不说老马的音乐细胞确实令人不敢恭维,但是歌声里却是真正包含了一个老兵几十年的真情实感,我们也被打动,纷纷跟着老马唱了起来,歌声溢满了整个屋子。这一天让我重新认识了部队,有了一种新的归属感,我也第一次发现原来一向训练严厉的老马也可以这么平易近人,原来部队的战友们这么可亲,原来我身边有着这么多的爱……
四、改变
又过了一个多月,尽管一再克制,但骨子里那向往自由的“小人”一天比一天强大,日复一日的复制般的生活,使我一天天变得烦躁,终于有一天晚上熄灯后,我没能忍住,趁着哨兵换哨的间隙,偷偷地从卫生队的栅栏缺口那里跑了出去,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呼吸着外边的花花世界,仿佛氧气都是香的,却没想到正好撞见了正在与家人遛弯的老马,而显然他也已经看见了我,我脑子一片空白,转头就跑,在翻过栅栏式被铁条在大腿上挂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回到寝室我简单一包扎就上床了,那一夜我几乎没有睡,心想着这下“拉闸”了,老马不召开军人大会整惨我才怪,没想到一夜无事。
第二天早上,在集合带队走之前,班长告诉我连长让我给他出个公差,我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硬着头皮去了连长办公室,见到老马,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没有出现,反而是老马一眼看到了我的伤口,虽然不是很严重,老马还是从床底下拿出了医药箱,用紫药水给我上药,看着老马认真的给我涂抹伤口,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我的父亲的样子,随即心里微微一震,不领情的把头转了过去。涂完药水,老马一边整理着医药箱,一边说道:“部队生活是很老套,很枯燥,很多人受不了,特别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成天念叨着自由,心像长了翅膀一样,恨不得满世界跑个遍,这些我都能理解。”然后看着我说:“很想出去看看?”我没敢和他直视:“也不是很想……”“走!我带你出去逛逛!”说着老马便让我回去换便装,给我写了假条我们就出去了。
那天上午,我们坐着地铁从灞桥坐到北大街,再从北大街坐到了校本部所在的三桥,沿途在各个站口见过了五路口的繁华,见过了回民街的美食,见过了钟楼鼓楼的秀丽,见过了城墙的雄伟,每个景点虽然都只是匆匆一瞥,但也算是给我过足了瘾,“原来西安也有这么多不比青岛差的景点啊!”但我可没敢忘了身边的老马,虽然他全程微笑着几乎没有说话,但我可不会傻到认为他心里很高兴,对我没有意见,我的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
中午回到连队,本以为狂风暴雨总该来了吧,也能让我心里好受一些,但没成想老马直接摆摆手让我回去。这下我心里更难受了,“对不起连长,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知道错了!”我终于忍不住对连长说道,我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红,“你还是骂我两句训我两句吧,踢我两脚也行!”老马让我进了办公室,语重心长的跟我说:“我们是军人,我们是人民群众最信任的子弟兵,人民群众供我们吃穿住行,我们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予以他们回报,别说吃这一点苦,哪怕现在让你上战场,你也得毫不犹豫,这是你的责任,你的使命,你的光荣,你要撑得起你头上即将带上的沉甸甸的国徽,扛得住你肩上即将挂上的一道杠!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你的自由,但人生不仅仅只有自由才能活得精彩,奉献的人生才是更辉煌的人生!”——也许是感动,也许是内疚,也许是第一次有父母之外的长辈理解我,从那天以后,心中那倔强的小人像消失了一样,我再也没有哪怕违反过一次纪律,发过一次牢骚,因为我时刻记得老马的话,时刻审视着自己的言行,不敢辜负了老马的一片情谊。
新训结束后,学员三旅举行了授衔仪式,带上国徽的时候,带上金灿灿的肩章的时候,当我们手中高举着八一军旗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像过电影似的浮现出了一幕幕:父母临走前的心疼的眼神,没日没夜训练的涔涔汗水,生日聚会上战友们的欢声笑语,以及最不能忘的——老马对我的谆谆教导。“看来这武工大也还算不错……”,心中想着,嘴边微微向上扬起了一丝弧度,“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既然来了,那就在这里开创属于我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