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的寒假,我只身一人去香港无脑自由行,经过头几天出没于大街小巷的洗礼,我自信除了英文比较差、不会讲“论劈友我不言败”以外的粤语和外形看起来依然是个土锤的大陆仔以外,内里已经是个地地道道的八达通了。于是,在一个天气宜人的日子里,我自信满满的走出公寓,准备和这座城市进行一次更加深入的交流。
走在熙熙攘攘人流如织的街上,内心深处响起一个声音: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远离这城市嘈杂的喧嚣。不过残存的理智告诉我,作为一个月收入总是给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抹黑的卢瑟,城市的喧嚣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正如我一个朋友的口头禅:热闹是他们的,我球都没有。从不把自己看得太重是我这个朋友的优点之一,不过这也导致他虽然碍于社交压力采取了一些减肥措施,但面对自己的体重总体还是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
这时我发现前方的人行道上有个笑容甜美身材纤细的姑娘正在为某家商场做问卷调查,周围三三两两的几个人,面带笑容气氛和谐。为了不引人注意又成功的搭讪,经过缜密的思考,我决定以一种“哥很忙一秒钟几十万上下但既然姑娘你如此天生丽质我就勉强给你几分钟时间吧”的表情从她身边缓慢的走过,同时我还特意给自己设计了抬腕儿看表和皱眉的动作以突出内心戏部分的表达效果。
只要有心,人人都是影帝。
果然,当我从姑娘身边蜗行而过时,一脸正气的表情成功的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走到我面前,笑容可掬的拿出一张问卷,同时抛出一串我一个字都没听懂的粤语,面对如此可人的容颜和如此陌生的语言,我头一次发现只看国语配音的香港电影是一种多么鼠目寸光的行为。
虽然听不懂对手的台词,但作为一个秉承“导演没喊卡这场戏就没有结束”的精神的专业演员,我依然如钟表般精准的进行着接下来的部分,此时《神话》中的金喜善和《钢铁侠3》里的小罗伯特•唐尼等等所有和中国演员对过戏的外国演员灵魂附体,我说完“sorry”后,大脑正在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才能在紧锁双眉的同时释放出尽量柔和的目光,以便更传神的演绎出“虽然我很忙但我愿意为你浪费时间”的内心的戏剧冲突,就在我的眉毛即将运行到指定位置时,姑娘终于在那句“sorry”的引导下误判了我的母语,随即就是一堆发音略有瑕疵但流畅娴熟的英文,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我的大脑可耻的宕机了,虽然我的努力想摆出一幅“啊终于明白你的意思了”的表情,但基本只听懂了冠词和介词的我当时可能更适合“腆着囧脸的废物”之类的形容。
不过机智如我这样的老戏骨是断然不会被种小问题困扰太久的,我张开嘴发出一串“咿咿啊啊”的声音,同时用手指了指耳朵,表达了我其实是一名需要社会特殊关怀的残障人士。正当我自豪于自己的毫无节操和精湛演技时,姑娘终于开大了,一串节奏分明动作清晰的手语如白莲花般一朵朵绽放在她的指间,配着那甜美的笑容,让我只恨自己不是一个真正的聋哑人。面对另一种更加陌生的语言,我沉默了几秒,决绝的指了指自己的头部,搭配着无奈的表情摆了摆了摆手,破釜沉舟的表示“我这里秀逗了请不要理我”,同时内心暗想要是这样你还能和我交流那女侠我只好死给你看。娘终于放过了我,充满同情的向我挥手依依惜别。我以商务精英的形象开始,以脑残患者的身份离开,挥一挥手,只带走她氤氲的眼波。
纪伯伦曾经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我的灵魂远没有他的厚重充实,所以只需要一个笑靥如花却沟通不能的姑娘就足以使我深刻而彻底的鄙视我自己。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最可悲的不是你发现城市的喧嚣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而是这个城市给了你无数次机会之后,你甚至听不懂它用以发出喧嚣的任何一种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