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周冲着厨房喊了一句:“爸,今天我们喝什么酒?”
他想问的是,是把那两瓶别人送给的茅台拿出来喝了,还是喝家常一点的二锅头?依他自己的想法,过大年嘛,还是应该喝两瓶好酒。只是呢,出于尊重崔建国的考虑——这毕竟是他们牵头弄的家宴,还是应该崔建国来决定喝什么酒。
佟长江立刻说:“这有什么好问的!当然要喝两瓶好酒了。佟鑫,把我们买的那两瓶国窖拿出来!”
佟秀敏立刻说:“怎么,你们还带酒来了!怕老妹给不了你好酒喝啊!”
佟长江陪笑:“你这就扯远了。你给我一瓶二锅头,喝得都比茅台香。这不是怕他们年轻人考虑事情不周到吗?不晓得这是第一次在这个房子里过大年意味着什么吗?所以,我才吩咐佟鑫去买了两瓶国窖,来给你撑起这个场子。要我自己,宁愿跟建国喝二锅头。咱老北京的二锅头,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酒,杠杠的。”
佟凝担心地看了看夏商周,本想说“我们家也准备有茅台,而且,是人家送的真品”,但看他面无表情,就把这话咽了回去。算了,就这样吧!什么话如果都耽心他听出什么别的意思来,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
夏商周视若无睹,把纸杯啊、饮料啊,这些都准备齐了后,开始招呼大家:“来来来,大家随便坐。”在夏商周看来,他假假的是个主人;现在,崔建国在厨房里还在忙最后几道菜。长辈男性不在,他这个晚辈男性不招呼点,那岂不是非待客之道?
没想到,佟长江听了这话不乐意了:“什么叫随便坐?夏博士啊,不是二大爷说你,甭看你书读得比我多,这‘规矩’我还真得给你说道说道……”
夏商周发愣——那一瞬间,他想到夏商海说的话——怎么,这个春节,人人都在想给他讲“规矩”?
佟长江:“长辈不入座,晚辈就得等着!我们佟家,什么时候,这么不讲‘规矩’的了?崔建国,你的岳父,你的长辈,还在厨房里忙着——你不会炒菜,我们不怪你;你没有帮厨,我们也不怪你;但到吃饭时,总该等到他出来,才安排吧?而且,什么叫随便坐?老佟家过大年,就没有随便过!长辈坐哪儿,晚辈坐哪儿,谁坐你左边,谁坐你右边,都是有规矩的!哪里能随便!”
蒋红旗不满地叫道:“佟长江!就你规矩多!这又不是在你家里!夏博士,别理你二大爷。他还没喝酒呢,人就醉了。”
佟长江回头来剜了蒋红旗一眼:“大爷们说话,你多什么嘴?我在教夏博士老北京的规矩。他现在是老佟家的女婿,就得按照皇城根儿下的规矩来!”
又扭过来,对夏商周道:“你还别真不爱听。老北京规矩多,想做好皇城根儿的女婿,该守的规矩就得守。今天是什么日子?过大年!今天过了,这个年才算是真正地过了。哪里能随便?比如,这桌子的摆法就得有讲究,桌角不能对方,方桌要横摆坚摆,长辈是对门,还要背门,都有讲究的……”
佟长江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扫了几眼,叹了口气:“唉,你这地方,要讲究也讲究不起来!过道成了餐厅,厨房挤着客厅,鞋柜、衣架、冰箱,把空间都挤没了,想摆一张八仙桌都摆不下。这老佟家的规矩还怎么立?老妹啊,你说你住在这地方憋不憋屈啊?当初怎么就不劝不劝你家格格,怎么就昏头昏脑的,放着那边的三居不住,跑到这样的小房子里来呢?我都替咱家格格委屈啊!”
蒋红旗已经过来,拿起一双筷子,啪地敲了一下佟长江的手背:“就你事儿多!要喝酒就喝酒,要吃菜就吃菜!说那些废话做什么!”
(说明:《宝贝政治》系风清扬谈卧槽V实施的一个创意写作试验作品。这是“用故事讲政治的小说”系列。当下围绕“孩子”(宝贝)发生的一系列故事,我们几乎时时、事事、处处都处于力量(POWER)博弈的政治之中,夫妻之间,谁的观念占上风,主导孩子的成长?是爸爸的快乐成长,还是妈妈的买学区房(在有限的教育资源中争夺优势资源)?这是一种“话语权”的争夺。“外婆大大咧咧什么都应了孩子,奶奶强调管教事事要做规矩”,孩子就亲近外婆说外婆好但是会不听外婆的话反而听奶奶的话,这就是“家庭的政治博弈”。当婆婆遇上妈,当幼升小、小升初、中考、备战常青藤……一个接一个地发生在宝贝身上,博弈接踵而来。一个接一个的博弈,都是激烈的政治斗争。无声无息地,在庙堂之下,在学龄之前,已经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