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起的雾,咕嘟咕嘟地不知从城区的那一个角落里升起,迷濛了屋外的街灯,也迷濛了原野上的秋风。该怎么度过这漫长的秋夜呢,赵玉点起一支烟沉思起来。
电话声响起时,赵玉已迷糊了近半斤小时了。是女儿柳儿。柳儿是赵玉和前夫的女儿,今年十四了,是一个八年级的学生。她还有一个儿子,她和前夫离婚时,还只两岁,今年也该上小学了吧。
柳儿声音很甜,一声妈妈让她心里瞬间温暖了不少。几年前她因为忍受不了前夫家里的清贫,离婚了。半年后和一个甜言蜜语的中年老板结婚了,谁知这个老板两年后就破产了,情况更为不堪,她又要离婚,可这个老板死活不同意,但她还是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家伙。一个人独居在城里,自然有点孤单,也很有点落泊的味道,但她一点也不急,一双雪亮的眼睛瞪着,她相信,下一次机会很快就会出现。
柳儿是找她要钱的,八年级生地要会考,她想买几本复习资料,赵玉毫不迟疑地答应了。
刚挂了柳儿的电话,孟呆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个人是赵玉在牌桌上认识的,脑子有点简单,又是一个有家有室的人,老婆很强势,不太适合做朋友,但他很舍得在赵玉身上用钱。
孟呆子压着嗓子:“赵总,到柳梢头喝酒去,我有一单生意,正好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柳梢头是城区酒巴中环境较好的一个。赵玉进去时,店子里的灯光迷幻,一个新来的小妹正唱着她自己写的一首情歌,歌词有点粗俗,但不知套用了哪一首歌的旋律,听起来挺伤感的。两个吉它手信手酷酷地弹,双脚踏着节律轻轻地晃,确实有点帅。
孟呆子早到了,要了一大杯啤酒在喝。赵玉也不多言,要了一杯激情海岸,慢慢地喝。酒巴里人挺多,大部分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赵玉莫名地就有些伤感了,好久没有来这类年轻人集聚的地方了,转眼自己就快四十岁了,岁月不饶人啊。忽然,赵玉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柳儿!赵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偷偷接近一看,那儿有半点差错,是柳儿!她正安静地照着一杯鸡尾酒,旁边是两个年轻的男孩子。看他们镇定从容的样子,肯定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赵玉不想柳儿看到她和孟呆子在一起,偷偷溜出酒巴,拨通了柳儿奶奶的电话。离婚后,柳儿的爸爸就外打工了,一年半载难回家一次,柳儿和弟弟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奶奶有点不耐烦,她对前儿媳的几乎所有行为都看不惯,因此从不给她什么好脸色。她粗着嗓门道:“柳儿同她的两个老表玩去了。”很明显,孙女的行踪她似乎早就知道了。
赵玉有点急:“明天不是星期三么,要读书,怎么能外出玩呢?”奶奶有点不屑:“你知道孩子读书要管,你明天把她接去!”说完挂了电话。赵玉呆了呆,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出租屋。
星期三一大早,赵玉就赶到了学校,我对她的到来十分意外。我虽然知道这个人,但柳儿从没提起过她,更没有留下她的任何联系方式。
柳儿还没有来,我便向她介绍柳儿的在校情况:上课基本不听讲,也不打闹,更不影响其它同学学习,只睡觉。长期不做作业,管也没用。听同学讲,她甚至长期在外住宿,不知在干些什么。同爷爷奶奶讲了,两个老人基本管不住,也不想管。同爸爸讲了,远在千里之外,管不到。赵玉这才慌了,这孩子怎么这个样子了。
到上第一节课时,柳儿才到校。她斜挎着一个书包,懒洋洋地坐到了靠窗的一个座位上。见到妈妈在窗外叫,她一点也不意外,又懒洋洋地站起身,朝教室外走来。
柳儿虽然才十四岁,可是比赵玉还高半个头。打扮有点超前,但一点也不过分。赵玉一年难得见柳儿几次,又不想在同学们的面前骂她,接过柳儿的书包讲:“同妈妈到外面走走!”忽然感觉书包有点轻,急忙打开。书包里没有一本书,甚至一支笔,一张纸!只有一瓶补水液,一支眉笔,一支囗红,一盒粉等等。这不是一个彻底的化妆包么!纵使赵玉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变得十分愤怒起来。 柳儿却十分镇定:“我昨晚也看到你了,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我有一点点惊愕,说实话,这个孩子平时也让我伤透了脑筋,今天她的妈妈在她的面前讨不到好,也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瞪了柳儿一眼:“好好地同妈妈说话,这是学校哩,千万别吵起来了,同学老师面前不好看!”说完,夹着书本教案出了办公室。上课了,班上五十多名学生还在等着我上课呢!
赵玉走时,我还没下课,她从窗前晃过,用眼神打了一个招呼,还是没有留下任何的联系方式。
时光匆匆,从春到夏,又从秋到冬,柳儿依然每天到校,依然在教室里一点不差地重复昨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