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一,宜出行,是我们村一年一度的大节——始祖母诞辰祭。
这个祭日比较特别,它一般是晚上祭拜的。晚上十一点开始,一直持续到天亮。
周三晚上,天气晴朗,气温略低。八点整我们一家三口和我四姨准时出发,前往山里去拜祖。
电动车开到古嶺寺前便开不进去了,停下寄车。然后分工拎着祭品香烛等,开始爬山。
夜晚的山谷,微风习习,村理事会早早在山路两旁挂上黄灯泡,为上山祭祖的村民提供照明。
大概是我们来得比较早,一同上山的人不是很多。山路又陡又滑,脚下是一层又一层的落叶。不知为何也没有人说话,只有哒哒哒的脚步声和嘎吱嘎吱的踩叶声交替回响。
不知是谁小声抱怨了一句:“哎呀,这路也太难走了吧。”顿时打破了沉默,大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交谈起来。
四姨路还没走到一半就气喘吁吁,我和我姐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又继续窜到前面去了。一位大婶儿见到我们这么活泼,感叹着:“年轻就是好,脚步利索得很!”
又走了一会儿,中间站土地公庙到了,大伙儿放下东西,纷纷脱下厚重的外套。
土地公庙建在一个小小的平坡上,庙的左边一位理事人支着一张大桌子专门给人沏茶喝,右边是一个葫芦型的香炉。对面下坡插着块投影幕,正咿咿呀呀放着潮剧。我津津有味看了一会,发现还是一个纨绔强抢民女,过路人英雄救美的喜剧故事。
山上没什么条件,大伙儿也不在意,把东西摆在地上就开始拜神。摆放,上香跪拜,烧纸,一系列流程下来才去理事人那里慢悠悠喝杯茶,再往添丁箱里塞个红包意思意思。
拜完神我们一行人又前往最终的目的地,接下来的路都是下坡路,好走多了。我们两姐妹照样甩了大人一截路,蹦蹦跳跳奔在前头。
等再一次听到潮剧的声音时,我姐说:“嘿,肯定要到了。”果真,上一个大坡之后,一片烛光出现在我们眼前。
只见,山谷最下边的平地搭了一个铁棚,那是主持祭祀的老大们的集坐的地方。铁棚对面摆着两牲,一猪一羊,为什么不是三牲呢?我也不清楚。再过去点又是投放潮剧的投影幕。
而两牲的左旁立着三根大香棒,香棒中部还雕着一个龙头,我仔细端详了一下,觉得龙头有点萌。
围绕平地的三面山坡,稀稀落落插着香烛,香烛旁摆着银纸和祭品,村民随意扯个塑料袋在地上垫着就坐下了,也不嫌脏什么。
我们也是如此,母亲挑了个过道边的位置,先往草地里洒点水,防止天干物燥起火,再插上香烛,步骤都是一样的我就不啰嗦了。
九点半以后人越来越多了,原本稀零的红光渐渐连成一个半圆,并且越往上圈越大。这时候,大神们的唠嗑声,大伙打牌的声音,小孩子嚷嚷着要吃黑甘蔗的声音,和来来往往不停歇的问候声,几乎要淹没了潮剧的声音,热闹得跟赶集似的。
香火的烟气不断朝我们这个方向飘来,呛得我眼睛分泌生理性泪水。我深吸一口气,哟,真香啊!我开玩笑地跟我姐说:“闻见没,这就是信仰的味道!”
十一点差一刻,理事会的大佬开始发言,不外乎是那些旧话,感谢某某某的出资啊不准私自在草地上烧纸放鞭炮,走的时候得把香烛灭掉啊防火防盗注意安全等等。大伙儿一边礼貌性鼓鼓掌一边暗中希望赶紧开始。
十一点整,三炮礼炮响起,祭祀开始。
三拜九叩,祈求全家平安,来年风调雨顺,结婚发财生子,凡人的需求不外乎如此。
很多人吐槽过潮汕人迷信,喜欢拜神。但我觉得人活着,有个信仰是件好事,起码有个支撑啊。况且,信仰道教和热爱社会主义热爱党也不冲突啊是不是?
拜完就回家咯,火,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