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这东西真是奇怪,它就像一只隐藏在暗处的精灵,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并强烈地召唤出你所不能忘怀的过去。
那是春天的一个晚上,我百无聊赖地走在凤城东大街上,静静看着一辆辆汽车瞪着发光的眼睛从远方疾驰而来又奔向远方。忽然从路边的一家店里传出这样的歌声:“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黄色的脸上有红色的污泥……”于是,所有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这首歌仿佛来自夜,来自星空,猛然击在内心深处那块柔软的地方。
罗大佑,这个歌者就像溶进夜色的幽灵。他的旋律和歌词总会引起人们心灵上的共鸣。
聆听罗大佑是从《童年》开始的。那句“隔壁班的那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深深吸引了正处于懵懂时期的我。从此,罗大佑伴我走过漫长的岁月。在他的歌声中,我经历了青春的萌芽和成熟,或许还将有衰败。我真切地梦想能够拥有一个激情如斯透彻如斯的朋友,在我老去的时候,对我说:“青春无悔不死,我的爱人。”
当然,这也并不说明那个时候我就听得懂罗大佑的宣言。或许当时忧郁于我真的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我和他的歌韵,冥冥中有相似的心境。有很多人说罗大估是真正的勇士,怂恿人们直面无数的黑暗;但我更喜欢他很多歌中所传递的一种情绪。是的,罗大佑的歌声里带着亘古而来的悲凉,让校园中无所施展激情的少年们愈加落寞,而后愈加地心灵无助。那时候我们喜欢他“彩色电视变得更加花哨、能辨别黑白的人却越来越少”的思辨,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却望着高墙之外的社会“黑色的眼里有白色的恐惧”;以挥霍青春来对抗束缚、并守候自由这一“心爱的玩具”;一路带着困惑,无所信、无所依,且歌且行。
曾经天真地以为,走出校园便是投入社会,便是投入生活,从而可以充实乃至沸腾自我。在一些年头里也确使人相信自己做到了这一点。直到某日进行了几次相似的通话,照例是先问“在哪儿呢”,因为我们总是步履匆匆;其次是问“忙什么呢”,因为我们常常没空相见;然后还有我们经常听到的回答“忙,瞎忙”。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我们往往按照自己的轨迹前行,并很难与我们的大多数朋友交叉。
于是,在走出校园五年之后终于发现自己依然回到起点。于是,也像亚细亚茫茫人海里心灵不停挣扎的孤儿,发现自己无所依无所靠,心灵无助。于是,总是将自己弄得忙碌无比,总是跟自己的父母嚷嚷我们这一代要比你们承受更多的压力。其实是真的不敢轻易停下来想一想,因为不知道什么是生活,哪里有真爱,为什么而拼搏。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如我一般,我只听到苍凉而来的歌声:“多少人在深夜里无奈地叹息,多少人的眼泪在无言中抹去……”更重要的是,而今已不敢也不能追寻那“人生解不开的问题”。
于是,那天在夜晚,在春天,在凤城东大街的一家小店门前,听到“亲爱的母亲这是什么道理”时,我突然像儿时犯错一样手足无措、茫然无依;于是我喜欢在累了的时候关掉一切可以关掉的东西,然后在静静的黑夜里用我全部的感觉聆听罗大佑,并继续我心灵无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