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人家——我在船上一过那么多年

中国有大概150多万船员,其中有50多万是海员,中国还有数百万的渔民。但是由于工作环境在水上,有些远在海上,被社会边缘化,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并不被社会大众了解。

想起在船上生活,很多人脑海里第一个场景可能是泰坦尼克号浪漫的爱情,或者海上钢琴师里那个一辈子不下地的1900,或者环游世界,与风浪搏击,或者是双桨荡漾渔舟唱晚的诗意,鲁迅小说里的故乡乌篷船。事实上,船员也只是一种普通的工作,只是更孤独和辛苦一些。

我在一条比较大的执法船上工作,和普通的船员和海员的工作还不完全一样。我工作的执法船平时靠在码头上,一旦有任务就离岸航行。航行时间也不一定,最短的时候一两天,最长有时一整个月都在海上。平均算下来的话,船在海上和靠码头的时间基本上一半对一半。

船上总共有三个部门,甲板部、轮机部、事务部,这点执法船和海上的船一样。甲板部就是负责船舶航行、驾驶这部分的,轮机部负责船上动力电力,事务部就是厨房。我在轮机部工作。

在码头的时候,工作还是比较清闲,主要是船上机器设备的维护,打扫卫生,给机器加点滑油,刷刷油漆,坏了的机器修一修。一天大概工作五六个小时。下了班,几个同事一起去码头上打篮球,或者在船上打打乒乓球、羽毛球。

船在航行时,人就比较辛苦些。要上夜班,三班倒的值班,保证机器正常运转,如果有参数报警还要及时去处理。轮机部工作的地方叫机舱,有很多的机器。船航行的时候,很多机器都开启来了。很吵,而且机舱里面温度也很高,有的时候航行时间久了,机器散热太多,机舱里有种金属被高温烘烤的味道。

航行的时候,有时风浪大。船摇晃的厉害,人晕船晕的厉害。饭都吃不下,除了值班的时候,其他时间一天到晚躺在床上,没有精神做任何事情。胃里翻滚,头却昏昏沉沉,不分昼夜,不辨晨昏。

风浪平静时,人稍微舒服些。值完班,在房间看看书,看看电视。电视台数很少,只有几个大的国内的省级卫视,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也可以找同事一起打打乒乓球,羽毛球。船上有专门的活动室,可以打羽毛球乒乓球,也有跑步机和一些健身器材。

下午吃完晚饭时候,很多船员会在甲板上吹吹风,看落日。船舶四周都是海水,再远一点就是海平面。一望无际的海洋,并没有在岸上看海的那种波澜壮阔的感觉,更多的觉得是很单调的事。海上每天的落日也都差不多,霞光很红,景色确实也不错。大家在甲板上聊聊天,开开玩笑,算是很惬意的时候。

再晚一点,就有人会去打牌。也有人在房间里看书看电视。再晚一点,天完全黑了。月亮出来了,很亮。四周有时会有船,星星点点的灯光,也觉得蛮感慨的。

船上房间不大,有个小的圆形舷窗。窗户打开,海上的湿气涌进来,室内有些潮气。海上盐分大,船上东西腐烂的也快。房间四周加上上下都是涂上油漆的铁板,不开窗户的话,会觉得闭塞,有些压抑的感觉。

船上吃的还不错,鸡鸭鱼肉,水果牛奶都有。船上有好几个菜库,一般都装着船上所有人十多天的伙食。只是船离岸上久了,水果蔬菜慢慢就没有了。所以在船上,蔬菜比肉更受欢迎。

有时开船会去其他的港口码头。时间不赶的话,能玩上个半天。有时也会靠一些海上的不太知名的小岛。像山一样的小岛,植物生长的都很茂盛,风景也很漂亮。

在船上最大的问题是封闭和与世隔绝。因为工作内容和陆地上并无太大差别,相对来说工作量可能还要小一些。但是因为远离陆地,没有电话信号和网络信号。除了船上的十来个人也见不到其他人。总感觉有些孤独和被社会抛弃的感觉。

在海上,看不见道路山川,看不见高楼大厦、看不见人潮涌动, 看到的总是茫茫海水,望不到边际, 让人总有种淡淡的失落感。总是会想在遥远的陆地上,那些亲人朋友的生活会是怎样。从前很久远的那些回忆也都冒了出来。

在海上待的久了,话也很少。也变得有些懒散,呆滞迟钝的感觉。再回到陆地,发生过的新闻也都不知道。像是做了很久的牢。也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要过一阵子才能熟悉陆地上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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