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作为一只小鸽子去支教了,和预想中的成就感差很多,现在心里还是沉甸甸的堵堵的。
那些九年级的初中生,放在我的初中,有很多都会被定义为坏学生吧,上课不听讲玩手机,男生各种捉弄女生,装酷耍帅,女生则在脸上化很重的妆涂红的夸张的口红宝贝着自己装满化妆品的小包。我记着初四要中考那年,这样的学生都被以各种理由劝退回家了,或者是提前走了一个职高,怕影响我们所谓的学校的升学率。支教的学生大多负责历史、科学、思想教育这些无关紧要的课,师兄在前面讲历史的时候,前面有很多人时不时回头看坐在后面的我们,他们对新老师很好奇,有一个男生还从前面窜座到后面,韩同学很热情的和他聊了大约一节课的时间。我也是通过他才知道,由于师资力量的严重不足,这样的课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志愿支教的人去上,通常都是由校长带着他们读课文。外来打工子女是没法在北京参加中考的,他们只能回老家去考试,而现在这个时候还留在北京这所中学的,按他们自己的话来说,是对所有事情都感兴趣唯独除了考试的人。
师兄的课准备的很认真,为了吸引他们,大部分都是图片和视频,实质性的知识很少,可是即使这样整节课还是很吵,只有坐在前面的几个人会做出一些回应,剩下的人都在玩手机自拍睡觉说话打闹之类的。如果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班长,据说是举手自荐选出来的,就会站起来用手上的窗框狠狠的打一下桌子大喊一声别吵了,或者用脚踹他们的凳子,我私下问他是我们来上的课会特别吵还是所有的课都是这样的,他认真的回答我我们的课纪律已经好很多了,这已经是班级同学给面子的结果了。
四十分钟的课很快就结束了,但这节课的知识并没有讲完,不过这并不重要,反正他们也并不听,下节课下一批志愿者会来讲下一课的内容,我们不过是按照历史课本的进度一步步往下走罢了。可他们并不需要知识,也不关心,我们的到来看起来更像是一种按部就班的任务,对于这些九年级的,马上就要结束义务教育的学生,我们每周短短的40分钟,看上去什么用都没有。他们已经长大了,下一步可能就要走进社会了,就像我初中的同学那样,去当服务生收银员网管开始谋生,比我还要早,他们并不是那些在走廊上跑来跑去的梳着两个辫子的一二年级的娃娃们,还有一定的所谓可塑性。
下课的时候正好是午休时间,走的时候碰到了去食堂打饭回来的学生,小桶装的饭和菜,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军训时的伙食。师兄说很多人第一次去支教,下课后都哭了,因为和预期差的太多学生太不听话不爱学习,可第一节课我没有站上讲台,却也难过的想哭。从这里转两趟公交,在北师大附近,也有很多和他们同龄的初中生,可他们之间的差距,远非两趟公交,西六环到北三环的距离,再转一班地铁,就是整个中国的中心,他们身处于首都之中,却不为首都接纳。在这些初中生身上,我看到了北京与表面的包容开放截然不同的一面,它那么残忍,把很多人很多阶层狠狠的拦在了外面。其实他们都是特别可爱的学生,会热心的给我们搬椅子坐,会照顾我们在我们的课上少吵闹一些,可是学习教育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就像昨天社会学的课上提到的《桑切斯的孩子》里面的家庭一样,他们的父母也在北京努力的生存着,不会去打骂他们,但也不会去拥抱他们,更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他们的学习和生活,带到北京还是留在老家,都是没有人照看,在北京这么陌生不友好的大城市里待着和在家当一个留守儿童,哪个更好一点呢?
我不知道。
吃饭的时候,我问韩同学,他们毕业了考不上高中,会去做什么呢?他说和他聊天的那个男生说想要去当兵。我说那那些因为近视或者别的身体状况不能当兵的人呢,那些女孩子呢,他们要去做什么。他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说,这些问题是无解的,我们都只是蝼蚁。
是呀,好多好多事情都是无解的,就算有解,也不是我这种小蝼蚁能解决的。我说他们不被北京接纳,我自己不也是一样,吸着北京的雾霾,躺着三环价值20万的床,却从来不敢想在这里安个家。拥有的知识越多,了解的东西越多,看到的无奈也就越多,可是我知道又能怎么样,只能在一旁无力的看着,还是只能每周去给他们上40分钟的历史课,还是要每学期花那么多家里的钱然后拿回来200块的奖学金,还是只能看着妈妈牙疼着做各种徒劳的安慰却实现不了几年前说带她去看病的话,她的病等不到那个时候就越来越严重了。寒假回家,我渐渐知道有很多事是等不了的,就像奶奶又掉了两颗牙,她一对我笑我就想哭,姥姥的眼病越来越严重,我就看着她在我对面把水倒在茶杯外面自己却浑然不知,妈妈一度牙疼的睡不着觉在床上叹气,可其实爸爸也没睡着,而我只能一边掉眼泪一边打字却什么都做不了。
承认吧,得了再多的荣誉证书上了那么多次光荣榜,我也就是个小蚂蚁,没什么力量和能量的小蚂蚁,为别人的无解难过也对自己无解做不了什么的小蚂蚁,我不想说那种一直不想长大的矫情话了,我真的想快点长大找个工作拿份工资为他们做点什么,我劝过别人开开心心的别自卑难过,可其实我只有哭一场才劝的了自己。
我觉得自己百无用处。
可还是要乖乖当那只小蚂蚁,开开心心的让家里的老蚂蚁们别挂着自己,尽可能的多长大一些,快长大一些,长成稍微大一点的蚂蚁,虽然被别人踩一脚还是会死,但是至少可以护着一下曾经护着我的蚂蚁。
这也是一种意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