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哪个夏天比此时此刻更加令人烦闷了。
北京街头的燥热,老家田地的干旱,都使人迫不及待地期盼一场痛痛快快的雨。
雨来的时候,最好再夹带点凉席席的风。雨点要不轻不重地啪啪打在脸上。通透又真实。
田地旱了,靠天吃饭的农民满脸焦虑与茫然。
平常三五邻居聚在一块儿,但每逢遇上点灾害,大家伙儿总是不约而同地凑在一起。
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这场面看似热闹非凡,实则人心惶惶。
其实大家伙儿商量来探讨去,也并没有想出什么切实可行的对策,只是用抱团的方式来获取片刻的安慰罢了。
村里早年家境贫苦,近年才翻身做了“地主“的邻居大伯,从前在命运面前敢于与贫苦抗争,如今又不得不被迫承认败下阵来,重新在老天爷的脚下臣服。
农民永远以天为食,这话到一点不假。
地头几十个望眼欲穿的农家叔伯,加上几个年纪稍大点,奶奶级别的人物,他们不顾一众儿女的拦阻,以及那些鼓吹自己只信奉科学的同村人的嘲讽,支起早就被淘汰的旧时代跳大神的老嬷嬷用来装神弄鬼的一套家把什,洗里轰隆的跪地就拜。
祈盼用自己仅剩的一点诚心来跪求神灵的顾盼。
雨终于昨日清晨开始下了。求雨的村民也并没有因此就将功绩招揽在自己头上。只是稍稍微微舒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老早就知道,他们那一套做法顶多算是个行为艺术。
说穿了便是用以自欺的不甚高明的手段。
若说真起点作用吧,那也是有的。多年下不了炕的那个跪在众人前头的老奶奶,就因为这场求雨风波,情绪一动,看起来似乎又恢复行动自如了的。
天再闷,哪有人心里闷。老天终于赏赐农民点甘露。
而我的一个在镇上上班的同学,竟然大言不惭地在朋友圈咒骂这零星的缠绵的雨,仅仅是因为这湿漉漉的天气着实败坏了她逛商场的好兴致。
看吧,同样一个夏天,同在一片地界,因为立场不同,境遇不同,期盼和需求也不一样。
当然,内心对这夏的感受和描摹有时也会完全相悖。谁也别指望谁能彻底懂谁的生活。
北京没有下雨,但是我确定我的世界应该是下了的。
祈雨的时候,我并不能回到家里,和亲人们站在一起焦灼。但是下了雨,作为儿女,理所应该为那片土地而欢呼。
它曾养育我,承载我稚嫩的脚步和天真的梦想。我祈愿,它今时及未来,永远肥沃,永不贫瘠。
雨滴,轻轻落在脸上,充满母亲般的温柔。它一边抚慰你,一边鞭策你。
因为这雨,亲人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仿佛就在昨天,身为农民的同乡们,大家的命运就此被彻底改写了一般。
似乎老天爷的每个决定,都关乎命运。
其实有很多时候,无非是我们更乐意于无限地放大悲伤。
苦难来就来吧,挡也难挡。窘境说走就走吧,载歌欢送。
有些事,我们本无力掌舵,只好静候佳命,奋劲儿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