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野秋草，淼淼清流
文/奶豆大人

我没有忍住那个喷嚏。

严薇连忙推开了方宸洋的拥抱。

我傻傻地站在原地，左手的拖把淌着水，嘀嗒，嘀嗒…右手抱着脸盆和抹布。

严薇最先开了口：“ 淼淼，你还没走啊……我…对不起，我之前没能告诉你，你能帮我们保密吗？”
我连忙笑起来，使劲点头：“ 嗯嗯嗯。当然啦。”

严薇也笑起来，看见我手上的拖把和脸盆，问：“你还在打扫吗？我帮你一起吧。”
我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这都打扫完了，我刚洗了拖把毛巾准备回教室呢……你们先回家吧。”
严薇不好意思地说：“那好，我们先回去咯。”。方宸洋也冲我摆摆手：“ 拜拜。”

我依旧使劲点头，抱着拖把和脸盆走上楼梯。

严薇是我最好的朋友，而方宸洋…是我无法企及的一个梦。

在一个班级里，一个女生受到欢迎，离不开“聪明”，“漂亮”，“有趣”。严薇虽然不是最漂亮的，但聪明、有趣加了分，男生们把她评为第一号美女。高一，在连续考了3次倒数第二后，班主任把严薇派给了我。“ 嗨，于淼淼，今天晚上我帮你补习哦。” 初次见我时，她这样对我说，笑容里仿佛浸了阳光。

于是，每周两次的补习，让我们成为了朋友。严薇和谁的关系都很好，或许，我只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而她却是我最重要的，唯一的朋友。

我真的很高兴。

我一直想，严薇这么完美，一定要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这时我会想到方宸洋，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其中之一。

所以我真的很高兴。严薇终于得到他了。就在上周，严薇坐在我对面，托着腮帮子，问我：“ 淼淼，如果是你，你会喜欢方宸洋吗？” 落日的余晖恰好从窗口折射进来，让严薇反射性地眯起了眼睛，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我猛烈的摇头。

不是不喜欢啊，只是喜欢不起。
我真的太高兴了，我感觉到一颗湿润从我睫毛上掉落，晶莹剔透，闪闪发亮，“啪”一下砸碎在地面。

回到教室的时候，徐野正坐在课桌上，晃荡着腿，看一本漫画。看见我，就打了个哈欠，说：“ 你终于回来了，等得我快要睡着了。”

我没有理他，默默地摆好拖把、脸盆，回座位收拾书包。

“ 刚刚，我坐在这里，往窗外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徐野问我，然后自顾自地回答：
“ 我看到了方宸洋和严薇一起推着自行车出校门。”

我的手抖了一下，数学课本掉在地上，我弯下身捡起来，轻声嘟囔：“ 关你什么事。”

徐野跳下课桌，蹦到我面前：“ 诶？于淼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呀？他们在谈恋爱？”

我已经整好了书包，对徐野说：“ 让开。”
徐野本来还兴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凝住了笑脸，说：“ 等一下，于淼淼，你把脸抬起来。”
我依旧低着头，说：“ 徐野，麻烦你让开。”
徐野说：“ 你眼睛怎么红了？你哭过了？……你不会是，喜欢方宸洋那个老变态吧？”

我盯住徐野，一字一字地说：“ 不许说方宸洋是老变态！” 然后硬生生地挤出去。背起书包逃出教室，留下徐野在身后一句慢悠悠的“我操……”

徐野就是我们班雷打不动的倒数第一，我是万年老二。这个排列从高一一直持续到高二，我和徐野不得已产生了交集。每一次考试，不及格的都要留下来打扫卫生。有时候留下来的有六七个人，但大部分时候，只有我和徐野。补习的时候，全班成绩最好的方宸洋在那一头帮徐野，成绩第二的严薇在这一头帮我。只听见方宸洋每次都被吊儿郎当的徐野气得不轻，一次次发誓：“ 我要和老师说，再也不帮你了。” 严薇每每听到他们吵，就咯咯咯笑，徐野就看着我们，不好意思地摸鼻子傻笑。

缘分多么奇妙呀，明明我们越走越远，我却还有机会，在同个教室里看着他。
方宸洋。

自从徐野知道了我的秘密，每一次和他打扫教室，我都特别想逃走。

我负责扫左边走廊，徐野负责右边走廊，他却边扫边不怀好意地往左边靠过来，冲我嘿嘿地笑。

徐野问我：“ 于淼淼，你怎么会喜欢上方宸洋呢？你都没有跟他讲过话。”
“ 你怎么知道我没跟他讲过话？”
徐野的眼里露出同情：“ 你说，在班上，你除了严薇，还有我，跟谁讲过话？”
我说：“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徐野说：“ 怎么？你们不会是初中同学吧？”

我叹了口气，说：“ 对呀，我们不仅是初中同学，小学同学，还是……”
徐野问：“ 还是什么？”

还是……小时候最好的玩伴。
10岁以前，我和方宸洋都住在风荷小区，一个单元，我们在摇篮里的时候就认识了彼此，一起上同个幼儿园，又上了同个小学。方宸洋比我们成熟地都早，像一个哥哥那样照顾着我。有一次捉迷藏，我躲在车棚后面的砖头堆里，听着小伙伴的声音逐渐远去，过了好久，好久，沾沾自喜化为孤单害怕，我在想大家是不是忘记我了，丢掉我了，跑到别处去玩了。这时候，我听见有人“啪嗒啪嗒”地跑过来，大声地叫着：“于淼淼，你在哪里啊？” 。我大声地回答：“ 我在这里啊。” 。挡在我身上的废弃草席被拉开，我看见强烈的阳光，也看见方宸洋好看的脸。

他把我从砖头堆里拉出来，帮我一起拍掉身上的灰，认真地说：“以后不要躲这里了，这里太脏了。”

大概就是那时候，我觉得方宸洋就是我的“小智”，而我是他的“皮卡丘”，当我不行的时候，他总会把我收进他的精灵球里。

他是我的小智，他永远不会丢掉我，丢掉他的皮卡丘。

后来，因为变故，我们家搬走了。
是皮卡丘先离开了小智，所以当小智忘了皮卡丘，皮卡丘也不怪小智。

徐野问我：“ 你们家发生什么变故了？”

我坐在课桌上，也像徐野那样轻轻晃荡着双腿。徐野抱着扫帚认真地看着我。

“ 我呀……从10岁开始就没怎么长身体，去看了医生，说是得了矮小病。本来因为爸爸下岗，家里快没钱了，我的病却需要每个月打2000多元的针，我们就把房子卖了。”

“ 你现在……也还好呀，只比别人矮一点儿。”
我点点头：“ 治了3年多，花了将近10万元，长高了一点，现在就有1米5了。”
徐野嘿嘿笑着，说：“ 挺好的，值得！1米5刚刚好，很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徐野这样说着，我的心里窜过一阵暖暖的电流。
徐野就是这样的人，虽然幼稚、顽劣，但心地很善良，不会刻意地去伤害别人。毕竟，这么多年来，“ 矮冬瓜”、“ 矮蘑菇 ”这样的外号不绝于耳，徐野是第二个说我“很可爱”的人。第一个这么说的，是严薇。

徐野忽然笑了一下，晶亮的眼睛攫住我，说：“于淼淼，要不我帮帮你吧？”
“ 帮什么？”
“ 就是……帮你撬墙角，追到方宸洋啊？”
我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说道：“ 不要不要……你可千万别动歪脑筋。”

徐野哈哈大笑着，问我：“ 诶？你和方宸洋变陌生了以后有说过话吗？”
我想了想：“ 嗯……初中我是语文小组长，问他收过作业。”

徐野从来就不会听我的。

在我们持续占据了倒数第一、第二名半年之久后，班主任发了火，把我们叫到办公室里，询问补习情况。

徐野说：“ 老师，我觉得我和于淼淼应该对换一下。”
班主任问：“ 为什么？难道方宸洋没帮助你吗？”
徐野格外认真地说：“ 这倒不是。我英语最差，让严薇帮我补肯定能提高；于淼淼数学最差，方宸洋给她补最合适。”
徐野义正言辞，班主任大概觉得挺有道理，同意了这个方案。
“ 你们两个，一定要争气，别再丢实验班的脸。下次再没有进步，我可能要和你们父母谈谈，是不是调去普通班了。” 班主任最后下了一道军令状，这才放过我们。

我很生气，不理徐野，径直向教室走去。
徐野在背后喊我，又跑上来，挡在我面前：“ 于淼淼，你怎么了？”
我抬头，盯着他，一字字地说：“ 因为你多管闲事。”
徐野挠头：“ 不是，我觉得你怎么都得跟方宸洋开口说话吧。”
我不回答，绕过他，向前走去。
“ 你不开口，就永远不知道答案啊！” 徐野跟在我后面。
“ 你得告诉他，你一直记得他。哪怕他真的忘了你了，你也可以放下了不是吗？”

我转身，说：“ 徐野，我不需要你来指导我怎么做。”

徐野愣愣的，晶亮的眼睛垂下，落魄地笑了一下，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我说的：
“ 于淼淼，你是我的朋友啊……”

尴尬……

我低着头，手心里全是汗，快要握不住笔。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分不清是沉稳的，轻快的，和记忆里，我躲在车棚后的砖头堆，向我靠近的脚步声重叠在一起，“啪嗒”、“啪嗒“……都是方宸洋的。

方宸洋轻轻地坐到我的对面，架起腿，薄唇轻启：“ 于淼淼，我看一下你的数学试卷。”

方宸洋
你好像变了一点
也好像没有变
你还是像小智那样
温暖
给我一道道讲着题目
可是你还记得皮卡丘吗
那个躲在你精灵球里的小动物

方宸洋
好久不见，你好啊

“ 于淼淼……你在听我说吗？” 方宸洋皱了皱眉。我回过神来，打起精神，认真地点点头。
“ 那好，我给你出一道类似的，你做做看？” 方宸洋在我的草稿纸上飞快地出了一道题。我瞪着那道题，瞪了好几秒钟，拿着笔，傻了眼。

方宸洋轻轻地笑了，说：“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笨。”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笨……

方宸洋
他记得我

我回头看严薇和徐野

严薇冲我耸耸肩，然后灿烂地笑。徐野两只腿跷在椅子上，对着试卷抓耳挠腮，冥思苦想，活像一只猴子。

下课铃声一响，补习就自动结束了。方宸洋微微一笑，冲我说：“ 加油。”
我的心好像真的被点燃一般，烧起来，直烧到我的脸上。

严薇走过来，挽住我的手，在我耳边悄悄说：“ 我和方宸洋先走啦。你不要和徐野说哦。”
我使劲点头。

严薇和方宸洋没有说话，各自回座位收拾书包，一前一后走出教室。

他们刚一走，徐野就窜上来了。“ 诶诶诶？ 于淼淼，你说他们至于么，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我说：“ 谁让你人品差，出了名，他们怕你大嘴巴呗。”
徐野撇了撇嘴，转换了话题：“ 不得不说，严薇教英语真不错，比方宸洋耐心多了。怎么样？你该不会激动地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吧？”

我瞪了徐野一眼，背起书包，走出教室。
“等等我”，徐野胡乱收拾了一下，“砰” 一下关上门。

天幕沉沉，暗紫色的乌云从东边蔓延过来，西边还有金红色的余晖。路灯好像琴键一般按次序亮起来。我对徐野说：“ 方宸洋，他还记得我。”

徐野瞪大眼睛问我：“ 他怎么说？ 说了什么？”
我说：“ 他说我……和以前一样笨，还让我……加油。”
徐野说：“ 那你岂不高兴死了。”

我摇摇头：“ 我太笨了。好不容易考上实验班，却好像离群的大雁一样，看着大家越飞越远。”
徐野哈哈地笑：“ 还有我陪着你呢。”
我好奇地问：“ 你成绩这么差，怎么考上实验班的？”
徐野嘿嘿笑着，不愿意回答，反问我：“ 那你呢？怎么考上的？”
我叹了一口气：“ 哎，努力呗。别人睡觉的时候，我还在拼命做题。一天只睡5个小时，就这么考上了。”

徐野认真地点头。
然后对我说：“ 于淼淼，我们一定要努力。只有及格了，臭老头才会让方宸洋一直帮你补习。”
我摇摇头，说：“ 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但我真的不需要方宸洋。我只想他和严薇能幸福。”

我只想严薇和方宸洋，能一直幸福。
他们会结婚，我会参加他们的婚礼。他们会生宝宝，然后过上柴米油盐的生活。

胸口很闷，鼻子酸楚
我骑快了自行车，刘海被晚风吹起，我咬紧牙齿，一挂泪珠还是溢出来，被风吹散。

徐野在后面追我：“ 于淼淼！慢一点！你慢一点……”

可惜。
数学考试，我还是没能及格。

惨败。

徐野考了71分，让数学老师差点震惊地摔了眼镜。
我55分，荣登倒数第一。

我在水桶里用力地绞着拖把，徐野在我旁边不知所措地走来走去。
“ 徐野，让开。”我拎着湿哒哒的拖把。
“ 于淼淼，我来帮你吧。你指挥我，要扫地还是擦桌子？”
我说：“ 我一个人能行。我不需要你帮我。”
徐野垂下那双好看的眼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说：“ 你不要生我气。我也是一不小心努力了一下……”

我着急了，说：“ 徐野，我真的没有生你气。真的，你回家吧。”
徐野叹了口气，拿起抹布开始奋力地擦桌子。
我使劲从他手里拽下抹布，朝他吼：“ 我求你了，你回家吧。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两行眼泪哗地从眼角流下来，我眯起眼睛，再也忍不住抽泣着：
“ 我不生你的气，你考得好我高兴。我只是气我自己。我永远都及格不了。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我不喜欢实验班。我不想让人家瞧不起我……徐野，我真的很努力……真的很努力的……”

一双手覆上我的脸颊，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一遍又一遍。
徐野的声音也像他的手一样温柔，安抚着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抽泣着，继续说：“ 徐野，你脏不脏啊，拿刚用过抹布的手擦我的脸。”
徐野噗嗤笑出了声，又在我脸上抹了两把。
我哭得更厉害了：“ 你笑什么呀……你干嘛欺负我……”

徐野问我：“ 余淼淼，你这么爱哭，是不是因为名字里有六个水啊？”
我说：“ 那你这么调皮，是不是因为名字里有个野啊。”

徐野嘿嘿笑着，说：“ 我发现你这人还挺逗的。”

夏天的白日很长，黑夜总是来得很慢，此时，天色尚早。徐野突然说：“ 于淼淼，我带你去个地方。”
“ 哪儿啊？”
“ 到了你就知道了。”

徐野带我去了南都大学。爬上工信学院的教学楼顶楼，打开天台的门。
风好大，鼓着我的校服。夕阳在我对面，西边的天空一片彩色的霞光。

“ 哇噻，徐野，这里好美啊。”
“ 那当然。我的秘密宝地。你看，从这里看，能看到整个南都。”
“ 哪儿？我看不到啊。” 我的视线被厚厚的围栏挡住。

徐野眨巴着眼睛，无奈地摇头：“ 诶，没办法，你太矮了。”
我一下沉住了脸，说：“ 你高你厉害。”
徐野说：“ 来，我数一二三，你跳起来，我抱你啊。”
“ 不要……”
“ 你到底想不想看？”

“一、二、三” 我蹦起来，徐野用力抱住我的腿。
“ 哇，徐野，我看到了！整个南都！好美啊！”
徐野嘿嘿笑着：“ 对吧， 你往南边看，那儿有我们学校。”
“ 哪儿？”
“ 诶，你往南边看啊，找到我们学校那黑了吧唧的教学楼了吗？”
“ 我地理不好啊，南边在左边还是右边啊？”

徐野无奈地抱着我转到了南边：“ 现在看到了吧。”
“ 啊！看到了看到了！”
徐野吃力地说：“ 行了，看好了就下来了。你说你一米五怎么能这么重。”

我赶紧不好意思地跳下来，问徐野：“ 很重吗？疼吗？”
徐野说：“ 胳膊都断掉了。”

回去的路上，我快乐地哼着歌，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小鸟。
徐野吐槽：“ 又哭又笑的，真傻。”
我嘿嘿笑着。

“ 于淼淼? ” 徐野突然认真地叫我的名字。
“ 嗯？”

“ 以后……如果我成绩好了，我来帮你补习吧。”

我看向徐野，他的目光很清澈，很坚定。一如这爽朗的晚风。

严薇哭了。

我们躲在体育馆后面的树林里。她告诉我：“ 淼淼，我好难受，方宸洋要跟我分手。”

我问：“ 为什么呀？ 他为什么要跟你分手？”
严薇止不住地抽噎：“ 他喜欢上别人了……他说的。我问他是谁，他也不告诉我。”

我好生气。
我好生气，我生气地肺腑都在燃烧。爱情里也许并无过错，但他不可以，伤害严薇。那个严薇，那么善良，单纯，可爱的严薇。

我满世界地寻找方宸洋。
教室里。 操场上。每一层楼梯、每一道走廊。
我找到了他。

“ 方宸洋。”
他抱着一堆作业本，转身看我。他转身的一刹那，我的心软成了一滩烂泥。

他戴着眼镜，温文尔雅，眼神凉地没有温度。
他站在那里，没有笑容。

“ 你凭什么？凭什么分手。” 我努力地申讨着公道。
他说：“ 于淼淼，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 方宸洋，你变了。”
“ 你还要丢掉多少人？你还要伤害多少人？”
“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珍惜每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丑，哪怕贱，你也不舍得说扔就扔的。”

“ 于淼淼，不是我变了，是你从来就没认识过我。” 方宸洋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 为什么？” 眼泪忍不住决堤。积郁在心口多年的疑惑不自觉地冲出口：“ 为什么初中以后，你就不理我了？”

“ 虽然我搬家了，可是我们还是一个班。为什么你不理我了？”
“ 我还以为，我们会一辈子是……是……”

“ 于淼淼，你不要说了。” 方宸洋突然皱起眉头，阻止我。

开了闸，覆水难收。
我没有办法停下来，这些年来长长久久的申诉：“ 方宸洋，我不相信，你一直都不对我愧疚……”

“ 于淼淼，方宸洋。你们给我进来。” 背后响起班主任的怒吼，让我顿时止住了眼泪。

办公室里一片低气压。

“ 我没有。” 方宸洋淡定地否认。
我也理直气壮地跟着说：“ 我没有。”

班主任怒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我心一颤。

“ 那……于淼淼，你来解释一下，方宸洋对你愧疚什么？”
我低下头，绞着校服的下摆，一言不发。

“ 说吧，到底有没有早恋？撒谎的后果更严重。”

我咬着嘴唇，准备向班主任坦白小时候的那些事。误会大概就澄清了。
可是，办公室门突然“啪”一声，被重重打来。

徐野闯进来，喘着粗气，大声地说：“ 是我！”

班主任懵了。我也懵了。

徐野睁着他晶亮的眼睛，认真地向班主任坦白着：
“ 是我，老师。早恋的是我。是我喜欢于淼淼。我怕自己成绩差，我怕她不喜欢我。然后我就假装方宸洋给她写信，写情诗。这件事于淼淼一点也不知道。跟于淼淼一点也没有关系。”
徐野连珠炮一般地说着。

徐野被班主任狠狠地训了一顿，我第一次看见一个大男人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反省，就差没跪下来。班主任要求徐野第二天上交所有情书。我们还被罚去包干区拔草。

拔草的时候，我问徐野：“ 你怎么会来办公室？”
徐野摸了摸鼻子：“ 林小添那个大嘴巴，去办公室交作业，听见了臭老头训话，回来就到处宣传。不过幸亏了她。”

我说：“ 你真笨。不分青红皂白撒谎。”
徐野嘿嘿地笑：“ 能救你就行。不过，今天晚上被多加了一个作业，还是写情书。”
我说：“ 我要不要帮你？”
徐野敲了我一下，说：“ 说你笨还真笨，字迹都不一样。放心吧，哥当年是情场王子，写情书溜溜的。”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第一个来到教室。

徐野昨晚一定写了一夜情书，没能睡觉。我把一袋豆浆一盒包子放进他的抽屉里。

我回到座位，想趴着睡一会儿，却发现“王后雄”下露出一截粉色。我拿掉“王后雄”，看到了一封粉壳的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 于淼淼，于淼淼。
让我多叫几遍你的名字。
你知道吗，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遇见的最傻、最笨，却最可爱，最天真的女孩子。

从第一次和你谈心起，你就毫无防备地告诉我所有的秘密。我在想，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要对你负责。

你太喜欢哭了，在我面前哭的次数就有5次。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每次你一哭，我就觉得自己欺负了你，我就难受地不得了。

于淼淼，我突然发现自己，不得了地关心你。你每一次考好了，我就和你一样好快乐；你每一次考砸了，我就怕你又流眼泪。

有几次补习的时候，我看着你，面对方宸洋时像小动物一样的眼睛，害羞，躲闪，恐惧。但是方宸洋看着你的时候没有一点温度。我都很气，我气方宸洋为什么不好好对你。

和你一起去天台的那个傍晚，是我一辈子以来最开心的一次。那个天台是我的宝地，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躺在上面，看天，看鸟。可是你去的那次，总是大呼小叫着：“好美啊……好美啊！” ，我突然发现，那天的天台真的好美，从来没有过这么美的夕阳，也从来没有过这么美的南都。

于淼淼，你能告诉我，你忘记了方宸洋了吗？

如果他不跟你说对不起，我帮你揍他。如果你还是喜欢他，我帮你告诉他。

可是于淼淼，你以后不要再为他哭了好吗？你不要离开实验班好吗？你答应过我，我成绩好了以后，你的补习就交给我。然后我们一起进步。

我们一起及格，一起考70分，80分，90分，一起考上南都大学，天天傍晚去天台，一起躺着，看天，看云，看鸟，看夕阳，看城市。

等那时候，我就向你表白。我就对你说：“ 我喜欢你。” 然后你也笑着对我说：“我也喜欢你。” 我们在天台上拥抱。我要亲你的额头。

于淼淼，遇见你之前，我从没想过努力。你拯救了我，我也想要拯救你。”

夏日清晨的风，很温暖，从窗户徐徐吹进来，头发在动，信纸在动，眼泪在动。

心在动。

原来你一直在这里。

(完）

作者简介

奶豆大人，一只慢慢爬行，非常严肃的虫子。如果你想和这只虫子聊一聊......

你怎么可以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