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蛊”,神秘、暗黑、强大。
在历史文献中,它与巫术合流,成为一起又一起冤案背后的幽灵;
在武侠世界中,它是毒物领域的金字塔尖,是震慑群雄的超导核武;
在民间传说中,它化身无数,控制人类的肉体与情感;
在古代医学专著中,它剑走偏锋,刁钻的养成套路为魔幻文学创作提供了灵感与养分。
它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
02
如果把“蛊”的成长路径类比于打怪升级,当它出现在新手村的时候,还是一种属性未知、装备未知、肉眼看不到却专门啃噬人类器官的虫子。
看看3300年前的甲骨卜辞吧。
殷商的贵族患了龋齿,卜问神灵:“有疾齿,唯蛊虐?”——是“蛊”在吞咬我的牙齿吗?
商王患了骨病,卜问神灵:“贞:王骨唯蛊?贞:王骨不唯蛊?”——究竟是不是“蛊”在啃噬我的骨头?
在那些烧灼过的龟甲上,一幅画面直观呈现了商朝人理解的“蛊”的形象:一只有底座的器皿,里面盛有一条或者两条虫子。显然,这种通过饮食器皿进入人体致病的虫子,就是“蛊”。
或许可以这样理解,它是古人假想的致病之虫,是对病因认识的物化。
03
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了一本医书《五十二病方》,记录了先秦时期的一些处方,其中提到了“蛊”。此时,“蛊”不再是寄食于人体内的虫子,而是“邪”。蛊疾就是中邪,需要喝符灰来治疗。
这在殷商卜辞中已现端倪:“贞:母丙亡蛊。”说“蛊”是母丙的亡灵作祟。
与鬼怪因素相纠缠的“蛊”在殷商并不占据主流地位,反而是进入周朝后,逐渐发扬光大——以祭祀来防“蛊”蔚然成风。
周王室设置专职官员“庶氏”负责除“蛊”:“以攻说之,以嘉草之。”所谓“攻说”就是祭祀祈神,“嘉草”就是药物治疗。秦国是春秋时期公认的文化落后地区,其国君亲自主持“御蛊”还被《史记》记录:“(秦德公)二年初伏,以狗御蛊。”说他居然用狗祭神。
正因为“蛊”是“邪”,所以墨子说孔子“盛容修饰以蛊世”,即乔装打扮欺骗世人;楚国权臣想通过跳舞(持戈而舞展示男性魅力)勾引楚文王遗孀,《左传》说他“欲蛊文夫人”。
西汉时,人们把“蛊”和巫术联系起来,称巫师使用邪术加害于人为巫蛊,具体的操作手法是用巫术诅咒及用木偶人埋于地下。
汉武帝晚年多病,就怀疑有人用巫蛊害他。他的疑心病引发了牵连数万人被杀的巫蛊之祸。它不是史上唯一,却是烈度最甚。
04
春秋战国时期,“蛊”还产生了新的含义。
人们发现,陈谷子里会飞出小蛾虫,这种现象找不到合理解释,遂认为是“谷久积则变飞虫”,而人吃五谷,是不是把一些飞虫吃进腹中,导致中蛊?
这一联想被普遍接受。《左传》说:“谷之飞,亦为蛊。”汉朝的王充在《论衡·商虫》中说:“谷虫曰蛊,蛊若蛾矣。”
这种名为“蛊”实为蛀虫的家伙,还有一个特别响亮的名字:金蚕蛊。明朝医药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有专门的介绍:“虫屈曲如指环,食故帛锦,如蚕之食桑叶也。”它不只吃锦,布、毛毡、木头、谷物照吃不误。“食锦”是“持金”的谐音,指进财,而进财即进产,故谐音“金蚕”。
在金庸的江湖里,它变身天下剧毒之物——《倚天屠龙记》中的金蚕蛊毒:“那是无比的剧毒,中者固然非死不可,而且临死之前身历天下诸般最难当的苦楚。”
05
魏晋之后,医学文献对于“蛊”的说法渐趋一致:由人工培养的毒虫侵蚀所致的疾病,即蛊毒。
隋朝《诸病源候论》详述了“蛊”的培养方法:“多取虫蛇之类,以器皿盛贮,任其自相啖食,唯有一物独在者,即谓之为蛊,便能变惑,随逐酒食,为人患祸。”
宋朝《通志》也记载说:“造蛊之法,以百虫置皿中,俾相啖食,取其存者为蛊。”
具有实操性吗?好像没人公布实验报告,只是陈陈相因,玄之又玄。但却流传甚广,民间多有传说,文人笔记言之凿凿,如石头蛊、癫蛊、情蛊等等,几乎无所不能。为武侠、魔幻小说的情节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06
最后——
剥离环绕在“蛊”周围的神秘光环,单从历代医家对中蛊者的症状描述看,蛊毒与血吸虫病十分相似。
《中医百病名源考·蛊》指出:“古所谓蛊病之常见症状,如心腹切痛、吐血下血等,当为血吸虫成虫及其虫卵寄生沉积在肝脏、门静脉、结肠、直肠所致之组织坏死,及血吸虫幼虫通过肺组织时产生之充血、出血等外在表现。”
网络小说《大宋的智慧》使用了这个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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