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活本身自始至终平实坦荡,只是我们尚且怀有一个太过团圆的不切实际的梦,因此脚尖从未踏足土地。土地其实並非肮脏,也並非肥沃得能够栽种任何我们可以想像到的事物。
——Lonke
那时麦九还住在北方的乡下,野孩子一个,衣服鞋子从来没有干净过,总是沾满了厚厚的尘土,他最喜欢光着膀子露出黝黑瘦削的身子,漫山遍野地疯着。他以为生活本该就是这样,无拘束,无牵挂。
当阿爹抽着鞭子绑着他到小学念书时,麦九知道那样的生活该结束了。他怨、他恨!当时含着两包泪咬牙切齿地盯着父亲离开的身影,真想跑出去对父亲、对世界大喊:老子就是不想读书。当然彼时的他还没有这个胆,他只能瞅着父亲手中的鞭子在在干硬的满是沙尘的操场上留下一道道斑驳而沉重的痕迹,他缩着肩膀,呆在这个黄沙漫天的世界里。
听人说深秋里的蝉鸣是蝉对自己即将结束的生命最后一次盛大而庄重的祭奠。麦九在听到第七个年头到最后一只出蝉死亡前的一声虚弱的叹息,他想他熬不住了,他讨厌这些束缚,讨厌被打倒,他讨厌被生活左右,他本该是自由的啊!他本该不用成天想着分数,输了就输了,何必较真?何必必须要前进,停在原地或躲开不是很好吗?
于是在某个炎热的午后,他走到父亲面前,父亲刚从地里回来正准备打水洗脸,他接过父亲手中的木桶,打了一桶水倒进盆里,酝酿许久开口:“爹”,麦九感觉自己的呼吸突然有些困难,说:”爹,我……我不想念了。”阿爹洗脸的手顿了一下,那就似乎感觉父亲心头的愤怒,眼前不时晃过父亲挥舞着鞭子在自己身上留下怎样的痕迹,可是阿爹他只是怔住了一下,麦九紧张地盯着父亲的侧脸,看到浑浊的泥水流到盆中,空气是凝滞了,只有哗哗的水声,静默许久,父亲起身只说了一句:“成,下午就跟我到地里干活吧!” 麦九顿时一喜。
当天下午麦九就喜滋滋地背着锄头到田里刨根。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麦九望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土地,瑟缩了,他感到身上的汗水已将衣服浸透,酸酸的手已经再也无法轻松地举起锄头,口很渴,肚子很饿,放弃吧。麦九一屁股坐在垄沟里,望着远处的父亲,他依旧利落的举起又放下又落下手中的锄头,那双充满力量的手中不停地向前开疆扩土,这,是需要怎样的境界才能达到如此精妙的境界啊?我错了,总以为那年他七岁父亲的鞭子在操场上留下的痕迹是何等鬼魅,一下一下地折磨着自己的心,扭曲了他的生活,总以为所有的苦痛,何需人们一次一次地熬制成汤灌进嘴里灼伤食道,逃避、躲开不是更好?可是他错了,生活怎可会让你永远天真无邪,他需要的是你不断向前奔跑,越过高山洪流以求真正的浪漫天真。
第二天麦九背上挎包,回头看了看晨光里屋顶的炊烟,走进漫天黄沙里,他想,那深秋的蝉鸣未尝不是蝉对生命、的生活最诚心的珍重……
其实生活没有什么可逃避的,熬过去便是另一种心灵的驰骋……
(高一时写的,距现在也有三四年了,翻邮箱时看到了,挺唏嘘的,没有当时的心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