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好人。可他不是一条好狗。
他一见到我就躲,一见到我就跑。更可恶的是,他只有见到我才躲,只有见到我才跑。
今天我和另一个人同行,见到他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我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很显然,他看到我的时候并不像往常一样紧张,反倒是我吃了一惊。呵,他竟然没有后退!他还在懒洋洋地晒太阳。他还在看着我,还有我身边的人。
这更让我感到生气,或者是厌恶,或者是其他莫名的负面的情绪。可他此刻似乎感到很舒适,瞧,他正在摇尾巴呢,对着我摇着那根好像被烧过的永远也长不出毛的尾巴。
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他的尾巴上还是有些毛的。为什么我觉得它一定被火烧过呢?看一下他的屁股就知道了。喏,他屁股上方的毛也被烧焦了,而且更严重,应该永远也长不出来了吧。长满斑点的皮就这样一直裸露着,风吹日晒,估计上面都是老茧吧,哈哈。
他继续摇着尾巴,看着我,还有另一个人。我走了,不再转过去看他,所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呆在那里摇着尾巴。可我明天还会见到他,后天也会,还有大后天。
昨天我就遇到他了(事实上前天也是)。可正如你我所料想的,他一见到我就躲。这条懒狗本来在睡午觉,在摩托车底下睡午觉,没有发现我正轻轻地来。他眼睛闭着,这不是废话嘛!我想表达的是,整条狗都很安静,安静地享受着美好的午后。树上的蝉聒噪地吵着,吵得我心烦,却吵不醒他。我得把他叫醒。我可不是故意要破坏他的美梦,只是我不习惯如此安静的他。
“狗。狗啊。”
他没醒。
“嘿!”
他醒了。
他的眼皮慢慢地抬起来,充满着困意。他的脑袋抬起来,又很快低下去。然后像是猎狗发现了猎物一样,全身打了个激灵。抬头,挺胸,站立,只差奔跑了。可他不是猎狗,他没有主人。
我们又一次四目相对。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以近距离观察他。他的眼睛很大,装的很清纯无辜的样子。可他嘴边还有脖子上下垂的肌肉出卖了他。老肉横生,估计已经到晚年了。我想看看他的侧脸,我蹑手蹑脚地挪了下位置。但他还是拿正脸对我。我知道再次移动也是白费力气,所以我改变了策略,等时机自己找上门。
我知道他的性格,我很了解他。终于,年迈的他首先禁不住,朝左边看了下——他输了,我赢了。我不知道他看到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正在看着他。现在,我可以跟你描述他的侧脸了。他的嘴巴特别长,几乎快长到耳朵的地方了。很可爱,也很丑。
他向右边看了看。呵,居然左右是对称的!他再向左边望了一眼,跑了。
果然还是溜走了!
可他的腿太短了。对于一条不能住在房子里的狗来说,腿短,应该是最大的悲哀了。你看,现在有人要追他了,8厘米的短腿就显得力不从心了——他跑起来很慢,且姿势水平有待提高。一摇一摆不知所措的样子既丑陋,又可笑。他左右晃动着,几乎全身的肌肉都在抖动,给人似乎跑得很快的感觉。但也只是“似乎”,事实上,我认为那别扭的动作还不能称为“跑”,只能叫做移动,笨拙地移动。
他就这样,笨拙地移动到停在门外的小轿车下。
我当然有去追他,只不过没有认真地去追。我要是一认真起来,早抓住他了。上次我差点就成功了,对,还是在这个门。要不是刚好有辆车飞过来,差点撞到我,也差点撞到他,恐怕现在他的屁股上要少掉几撮毛了!你说,我哪能为了一条狗丢了性命是不是!
我们又一次四目相对了。还是一样的感觉。我太熟悉他那装得很纯洁的眼神了,这令我感到反胃,相信你不会想要跟他对视的。
他还看着我!我要把他抓出来,然后狠狠地揍一顿。我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车辆经过后,在车前蹲下。我侧着身,瞄准了方向,把手伸进去,一抓,扑了个空。他轻巧地回避了,还咬了我一口。这不是欺负人嘛!
我看见你了,你别动。对,别动。虽然你伤害了我,但我是爱你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狗狗。来吧,让我摸你一下,我们就一笔勾销好不好。我不恨你,我爱你。我只是想轻轻地摸一下,就摸一下你而已。你还不能满足我吗?对,别动,乖。别动,我只是……
哔——
车窗摇了下来,原来车上有人。
是我爸。
我全身打了个激灵。
“你这衰奴儿!我宁愿把你压死也不会让你在这丢我的脸!跟一条破落狗玩,你有没有出息!还呆在这?快滚啊。废人一个!“
一群社会青年正好经过,哈哈哈地大笑。我也笑了。他们是在笑你啊,但你只是一条狗,一条不会思考的狗。
你瞧,你这条烂狗,跟你在一起我不会有出息的。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