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织梦者,为人织梦,并收取代价,只为寻找逝去的人,世人也如此,明知已不存在,去偏偏如飞蛾扑火,只为圆一场空梦。
空巷中,一位背琴的白衣少女悄然出现,向小巷尽头的庭园中走去。
“你来了!”苑中石椅上坐着的青色罗衫女子抬头说道。
“恩!你如果想好的话我们便可以开始了,不过你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我看着面前出尘的女子淡淡的说道。
“坐下陪我喝杯茶吧!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吧。”女子神情带着一丝惋惜,似乎想的了一些久远的事。回过神来,一双绿色的眸中泛着莹光,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颜,如清风拂柳,恬静而美好。“不介意听听我的故事吧?”
我不由的愣了,这是我遇到的少有的如此平静且心平气和的妖,但作为一只妖,大概许久没有人听她讲话了吧!而我常年游走在人世间,是听到过许许多多的故事,却鲜有人邀我听他故事的,不由的点了点头。
她看着手边的茶道“那时我刚刚成年,正值花季,贪恋人世间的美好,便偷跑到凡世玩,许是老天捉弄,竟遇见了当时的他。”
“你知道吗?”她抬头看着我,“他是我遇见过的最傻的人,我那时在街头游玩,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他,当时本是抱着戏弄心态骗他,说自己忘记以前的事,求他收留我,只当做他的丫头,他竟然那样不问缘由的应允了。”看着她沉寂已久的眼神中泛出的丝丝光亮,我不由的加了几分深意,因为我竟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她心中“他”的身影,这是我为人织梦时鲜有的事情,我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好的梦源。
“他出生书香世家,父母双亡,一个人管理着偌大的叶家,许是天意弄人独留他一人在此世间。”她端起茶杯,轻轻拨弄了茶面,不由的叹了口气道“但我也感谢上苍,因为这样才让我遇见了他,和他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是一个满腹经纶且又才华横溢的人,我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他写字绘画时,竟也生不出倦意,有时也会听他讲述他以前遇的故事,时间久了,我对他竟生了情意,但我明白人妖怎能相恋,于是就压制住了心底的情意。”看着她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苦笑,我不由得感叹,“情”之一字,套住了让世间多少的痴男怨女,可偏偏却让人甘之如饴。“
“可是最让我意外的是,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扯着我的手,告诉我他喜欢我,想让我一直陪着他,我当时真的愣了,但又无奈的摇了摇头,因为我知道他有一个未婚妻,其实我也见过,那是一个温婉的女子,是他父母在世时给他定下的,府上的人都很喜欢她,大家都叫她‘如月姑娘’。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他要成亲了,我想许是时间到了,能陪着他这么长时间也就够了,只要他能幸福,我便也就知足了,于是便不告而别。”说到这里她的思绪似乎被拉到了很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我看着她,并没有太多感触,以一个织梦人游走与世间,我已经听到过太多太多这样的故事,而我能为他们做的,就是为他们编制一场属于他们的华丽的梦,当然我也会收取相应的“报酬”,因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后来,……”她轻惗道“我再次遇见了他,不过却是很久之后,那时他的时间却也就不多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而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他从我身边离去,却不能代替他,感觉整个世界就崩塌了。之后,听他府上的下人说,他一辈子都未娶,只为等一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又突然消失的女子。我感觉心就像被撕了一道口子一样,喘不上来气,就那样揪着疼,我不知道我在哪里站了多久,只知道有些东西就那样消失了,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她的语气很轻柔,却又带着伤感。人那,一旦错过了,就有可能错过一生,而只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以,我要你帮我,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让我再次见到他,我就一定会告诉他‘我爱他’,哪怕只能见他一面。”她坚定的说道,这大概是我见过她最为认真的时候了。
我站了起来,取下身后背的琴,用手抚着琴弦正色道“我说过,只要你想好,我就可以开始。”
映红的琴身上扯着金色的琴弦,朵朵彼岸花开的正是妖艳,一眼望去似是要陷进去般。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开始吧!你要的我会给你。”
我执手拂起琴弦,指尖飞快,一首奇异的带着三分哀愁七分想念的曲子跃然而出,而后又放慢指尖,曲调渐渐化为眷恋,慢慢勾勒出他们相识的场面,杨柳拂面,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孩,又一次遇见了白衣偏偏的如玉公子。
我停下手指,看着眼前女子渐渐染白的发髻,眸色不由的加深了几分 。
织梦,以其生命为代价,绘制一场华丽的梦。
并非我无情,事事皆是如此,早知道如此,又何必当初,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看着她生命就这样一点点的逝去,但嘴角却慢慢扬起了弧度,大概这是她一生中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了吧!
我收起了琴,又添了一个“梦源”。
情不知其所起,往往一往而情深。不知下一个遇见的人,又有什么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