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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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辉完全消融在树梢的阴影里,归鸟的声息也逐渐稀疏了的时候,筱丽感到彻底失望了。

“要紧的是得赶快找一个安身之处熬过今夜,”筱丽心想,“可千万千万不要碰上了毒虫猛兽之 类!”

她拨开齐腰深的野草,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她左顾右盼,希望能找到一个使她感到安全的地方容身一夜,但除了密密层层的松树和各种野生灌荞木外,便是铺天盖地的杂草。林子里十分幽暗,且渐渐笼罩上一层阴翳,象老人浑浊昏花的眼。筱丽的心里不禁腾起一种恐惧感来。她觉出了山的冷飕飕的带着落叶腐味的气息。

茅草逐渐稀少了,筱丽走进了一个阴暗的野花椒树和鸡嗉果树纵横交错的树蓬子里。这里面是个几米见方的凹地,湿漉漉地浸着水,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些朽木败枝。鸡嗉果树根一片狼藉,根须上还缀着少许露了馅的果子,显然是被鸟兽糟蹋过了。筱丽无力地喘息着,环顾着这个小天地,不知为何心里倒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安稳感。尽管她沉重的呼吸声与这里的腐气所形成的氛围使她有些颤栗,但她实在不愿再走出这片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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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丽的目光在四处搜寻着,终于看到一棵弯腰的鸡嗉果树上有个还算大的枝桠,她没多想便决定借助这个枝桠打发这一夜。枝桠不太高,筱丽虽然费了些力但还是攀上去了。她想起少年时代读过的那些外国童话中,有不少篇都是讲述中了女巫魔法的女骇,怎样怎样在林中过夜,又如何如何遇到王子或是有了什么什么奇遇的美妙故事。

“唉,我是不可能有那样的奇遇了,如果能有他在身边也就心满意足无所惧怕了!”一想到他,筱丽又不由得充满了怨艾之情,不就是因为他,才使自己身处这样的境地吃这样的苦头?

夜魔张开黑洞洞的巨口,吞噬了群山树木,也吞噬了筱丽,使她有一种落入夜魔肚腹里的感觉。这片林子密不透光,看不到星星也见不着天幕,只感到一阵阵就要窒息一般,又似乎有无数双不知为何物的手从四面八方向她伸来,她不由自主地将背脊往树杆上贴了贴,又把脚往上缩了缩。

“如果能有个石洞之类或是《格林童话》中的空心树那样的藏身之所,那就一点也不用怕了!”

筱丽想合上眼休息休息,她很累很累了,从来没爬过这么长时间的山,也从没钻过这样深的林。但能合得上眼吗?迷迷糊糊中总是不由得全身一悚,惊出一身冷汗。远处那时断时续的夜枭的拖声曳气的啼叫也让她胆寒。她就这样倚坐在树桠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了,她不愿看腕上的夜光表,生怕会因为时间过得太慢而令自己失望。她甚至怀疑自己这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只觉得眼里的一切都变得混混沌沌的,现实与梦境的界线竟是这样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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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皮渐渐沉重起来,眼神也变得迷离了。筱丽意识到睡神已向她袭来。她合上眼睛,脑中隐隐约约地想着,如果能在梦中遇上神话故事里讲到的那种金鸟,被它引领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好去处那该多美啊!

这样想着,倏忽间,果然有一道金光在眼前闪过,只见一只金鸟飞到她身边,绕她身周飞了一圈,然后引着她往前而去。她跟着金鸟走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还好走得并不吃力。忽然间一个石洞出现在她面前,金鸟往洞口一飞便不见了。她抬头一看,洞顶岩壁上书三个大字~“桃李洞”。两边的石壁上还嵌有一副对联:

         桃李洞喜迎新客

         栋梁府乐待故人

一丝亲切温馨的情感在筱丽心中涌动,她迫不急待地向洞中走去。初时洞稍窄,呈穹形,渐走渐宽,并有缕缕阳光从洞顶的石缝中斜射而入。拐个弯,登上数十级台阶,一个平整的草坪展现在她面前。这个草坪可容纳数百人还绰绰有余,草坪正中有一圈长方形的石桌石凳,看样子是供人们看书学习和小憩的。

筱丽再往前走,见一座小巧玲珑的玉石拱桥飞架于如流似滞的清幽的小河之上,一群群五颜六色的美丽小鱼在水中尽兴嬉游。河那边是葱葱郁郁的果林,露出房屋的飞檐翘角,最边上那幢大瓦房应该是学校了,隐隐传出读书声。不一会,果然看到他与一群学生说说笑笑地从那幢房侧走出来,筱丽兴奋地奔上桥头,边向他跑去边喊道:

“学明,学明!”

他也往她这边看来,就在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他踅身往回走去。筱丽一惊:

“他怎么不理我了?”

倏然间身子一倾,一脚踏空,往桥下的河里栽去。筱丽吓得大声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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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丽感到右侧身一阵刺痛。她正跌进了残荆败棘中,脚手上有好几处肌肤被刺破了。她好半天没有站起身来,愣愣地坐着,泪水却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长这么大什么时候有过如此凄惨的遭遇?她想放身大哭,可她不敢,她担心哭声会招来野兽甚至不知名的山魈鬼怪。

筱丽抬起朦胧的泪眼,透过斑驳的树丛,看到外面的夜色已不怎么浓了。山里的黎明该比城里来得早,那就快快来临吧,山里的黎明!


 当朝霞用饱蘸浓脂的彩笔把树梢涂抹红了的时候,筱丽又开始了她的艰难跋涉。她一时不知要往哪里走,但已走过的路她是不愿意重复的,她已付出了整整一天的心血呀!其实山重水复,她也不记得自己昨天究竟是从哪儿走进了这神秘的群山茂密的森林而在里面迷失了方向。

现在看到太阳,她想起自己昨早是从西边来的,那么按地图上所标的和人们告诉她的方位~在县城东北方五十里处~就该往日出的地方走。说起倒容易,但路呢?连绵的山脉,望不到边的原始森林,数不清的箐沟……不管怎么说,还得不停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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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山林收起了夜晚那副狰狞可怖的面孔,呈现出一派清幽迷人的景象。潮润润的松毛覆盖着的林中空地、鲜漉漉的枝叶、时不时出现的一朵朵秀灵灵的鲜花、叶片上亮晶晶的露珠、树梢隙间被阳光照得光闪闪的蛛网、阳光下缓缓流动的白雾、冉冉蒸腾的水汽、淙淙流淌的箐水、啾啾鸣唱的鸟儿……这一切都深深吸引着筱丽,使她不禁神清气爽起来。

走了一会,筱丽的衣裤便被露水打湿了,但她精神很好,早晨的山林她喜爱。突然间,筱丽眼睛一亮,她发现前面有一株、两株……又一株,一串串橄榄果缀满了枝头。啊,这么大这么好的橄榄筱丽可从未见过,而且每一株的果实都不一样,有些是碧绿的,有的却呈银白色,而有的又是暗红色或褐色的了,但却都毫无例外地缀着露珠儿呢。筱丽贪婪地摘啊撕啊,将所有的兜都塞得鼓鼓的。可不一会看到前面的橄榄个儿更大,又把先前兜里的掏丢了再摘再装。她差点欲将挎包里的糕点也丢了都换上橄榄呢。

筱丽边走边摘边吃,这时候已到了一条小箐边。这段箐水无声无息地躺在她脚下,晶莹无比,她一口气掬饮了几捧,一股甘凉的气息顿时直沁心底,几乎使她透不过气来。初春早晨的山泉的甘冽与橄榄的酸甜回味混合在一起,口中那种奇香异甜妙不可言,使她感到惬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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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一顿别有风味的早餐啊,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品尝到的!”筱丽心想。

捧起凉阴阴的箐水抹了一把脸后,筱丽又取出梳子梳理了一下沾满了草叶碎屑的头发,然后对着箐水愣愣地出了神,可心中却有千情万绪在奔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想到自己这样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女孩,竟然在滇南的某个小县城的原始森林中度过了一个担惊受怕的夜晚,仿佛是童话故事一般,一种有点怆然而又既惊且喜的感觉不禁掠过心头;又想到自己现在正孤身一人困于深山幽箐,一股悲凉之情又倏然间袭上心来……

筱丽将目光投向悠悠的箐水,只见水面上正有两只鱼老翁在往来巡视。这使她想起了童年时期假期里到乡下的外婆家,自己与村里的小伙伴们一块儿到小箐里捉石榴鱼逮小螃蟹时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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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编着两支小羊角辫子,有一双黑亮而又可爱的大眼睛的小黑妞,高卷着裤管衣袖,整天边放猪边带着她捞鱼摸虾捉蟹的,比男孩子还要厉害得多,滑不溜秋的黄鳝和泥鳅黑妞只用两个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揪住,捉小石榴鱼就更不在话下了。黑妞什么都比她懂得多,鱼老翁的称谓她就是从黑妞那里听到的,那是一种浮游于水面上不喜群居的小生物。

黑妞后来还救过筱丽一命,而她自己却因此而夭折。那一次筱丽是真真切切地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也是小小年纪便不得不直面生死这个问题。原以为死神离孩童还十分遥远呢,却原来黄泉路上不分老少男女!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每当想起黑妞,筱丽的心中便会有隐痛阵阵来袭。

外婆家村子旁的那些小箐里的鱼也真多啊,几乎每挪动一个石头,便会现出一条甚至更多的石榴红的美丽小鱼。那些小箐都不在深山里,而现在这条深山里的小箐呢,也一定会有.鱼吧?这样想着,筱丽便如同淘气的孩子似的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清凉的箐水里移动石块搜寻起鱼儿来。挪动了几个石头,不见鱼儿的踪影,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并非来游山玩水,而是迷了路的,怎能这样玩心大?还不趁早寻路?如果今天还走不出这深山老林……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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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小箐,筱丽往茅草丛中拨路而行,往半山上攀去。这是一个背阴的山涧,野草茂密,多种杂树左右纠集,各类藤葛纵横相缠。筱丽揪着野草,拉着树枝,踩着积叶,一步一步,走得很是艰难,注意了脚下,头发便恋上了树枝藤蔓,面孔也会时不时地吻上了荆棘;忙看头上去了,脚下一矮,身子便落入了积叶腐枝覆盖的坑凹里,能没至双膝。就这样连惊带吓、顾此失彼,没多长时间筱丽便已累得腰酸背痛香汗淋漓。最使她惊悚的还是那些或粗或细、七缠八扭的树藤,在她眼中宛若是缠绕在一起的蛇群。虽然心里紧张,但她还得硬起头皮前进,唯有默默祷告:千万千万不要碰上虫蛇兽类。

午后的山林让筱丽感觉甚是寂寞。尽管还有叽叽喳喳的鸟儿在婉转地歌唱,还有一阵阵充满气势的松涛声哗哗啦啦地从身边掠过,但筱丽却在承受着孤寂的折磨。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吗~“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筱丽现在就正体会着如此的意境。

筱丽想放开嗓门高歌一曲,但面对此情此景,她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她无心情唱歌,只想有个伴儿说说话解解闷。平时她这张嘴是最闲不住的,如今已有这么长时间未派上用场还真有点难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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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筱丽才深切地感受到,一个人一旦离开了群体、离开了火热的生活,在大自然面前便显得多么孤独多么渺小多么无助啊!她不明白,有的作家为何总是津津乐道地将原始森林描写得如何如何可爱,说是具有“原性”的美,并主张什么“回归自然”。在他们笔下常常出现单个的脱离社会的野蛮和愚昧的人,都市的生活在他们笔下也成了拥挤不堪的人群,以及嘈杂的噪音组成的交响乐。

人啊,总爱走向极端,当手中捧着“这个东西”时,眼睛却盯上了“另一个东西”,觉得更好更想得到它;当放弃了“这个东西”得到“另一个东西”而又了解了它的特性后,才会想到原来那个东西的可爱之处。当然,筱丽现在也并不厌恶这山林,还是觉得它清新可爱,但若要她独自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甚至只是呆上十天半月,她也会被憋死的。如果是到了他所在的那个山寨,生活在他和他的学生身边,那又当别论了。

天渐渐阴沉下来,有大朵大朵的乌云在滚动。

“不好,要下雨了!”筱丽心想,“在这深山里,老天爷的脸变化无常本也是常事,但下起雨来可够我麻烦的,甭提路会有多难走了。缓一缓吧,老天爷,求求你缓一缓,待我先找到坡头山……”

可山里的雨说下就下,转眼间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敲打在枝枝叶叶上。筱丽暗叫糟糕,但她没敢停下来,还在冒着雨行走。这雨好大,仿佛是一挂巨大的银帘从天垂下,还在不停地晃动着,并在对面那座山腰上移动着形成了大片白蒙蒙的雨雾。

还好,这雨来得疾也去得突然,不知是山里的天变脸快还是老天爷对她发了慈悲,这场雨不一会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却留下了一种满是湿润感的神秘色彩,并有一缕缕的白雾飘浮在雨后的山巅和箐谷。

要在雨后的林中寻找出路比较困难,注满了水的松毛地滑溜溜的,使筱丽不时地有了“练习”劈叉的机会,一路跌跌撞撞,左一划拉右一划拉,湿了鞋子也湿了袜。而身上也早已弄得湿淋淋的了,分不清哪是水哪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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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钻出了这片林子,到了一个稍为开阔的山谷里,脚下是一片青草地,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丛,依稀似有一条路痕。去坡头山的路说不定就是这里了,筱丽心想,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看得出这条路痕已长时间少有人行走,恐怕只是偶尔有野兽和猎人经过,只见路痕一路向下伸向了两山夹峙的深涧里去了。

筱丽站在草坡上四周观察着,突然间她失声惊呼起来,她看到……看到在她的左下方的草丛间有一具冷森森的白骨,那黑洞洞的眼眶正阴惨惨地对着她!她惊惧地别过头去,好一会才终于鼓起勇气壮起胆子,慢慢悠悠却又战战兢兢地靠近了一点……却是一场虚惊,原来那只是一具马匹的残骸。筱丽不由得长嘘了一口气,但心还在别别别地跳个不停。

“老马是识途的,难道说这是一匹新马?它在山中迷了路,又累又病又绝望,最后疲乏地倒毙在了这里?也说不定它是遭遇了什么野兽的袭击才毙命于此的。”

筱丽禁不住心惊肉跳起来:弄不好恐怕自己也将象这马匹一样抛尸于荒山野岭了!这样想着,筱丽感觉自己就要精神崩溃了,差点就欲狂呼乱喊着往前乱窜乱闯而去,直至精疲力尽恐惧而死为止。

强忍着将那股邪气压下去后,筱丽对自己默默地念叨:镇静,千万要镇静;甭慌,千万不能慌不择路。更别想那些不吉利的事情!可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祈祷:

“如果我能走出迷林,那么我往右边走去数十声后,停下来就不要再让我看到那具白骨!”

于是筱丽数着数向右侧的草坡走去。若是往左去,地势起伏又多杂树,可能只用走出几步便看不到那马的骸骨了,但她想自己是女的,男左女右嘛。她走得很快却数得很慢,当数到第十声时,她停住脚步缓缓地回过头去……啊,运气还不错!马骨果然没再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已被草蓬子遮掩住了。她全身被兴奋一激灵,又觉得体力倍增。但随即又嘲笑起自己的举动:

“真是无稽之谈!还是赶快寻找出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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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雨后那轮淡黄的斜阳正在渐渐西去。筱丽抖擞抖擞精神,又向着莽莽丛林觅路而去。


      当筱丽攀上这个山梁的时候,暮色已经向她逼近。

“唉,看来还得在这野林子里凄凄惶惶地过一夜!甚至还不止一夜……”

筱丽不敢再往下想了。有了昨夜以及两个白天的经历,她倒不再如何惧怕这林中之夜。也只怪这些山连个可以容身的山洞都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真有什么山洞她也不敢进去栖身,万一遇上穴居的猛兽该怎么办?还是找棵树将就一下吧!

这个山梁的树木已显得有些稀疏,都是些笔直的松树。筱丽转了一圈竟然找不到一棵半棵能为她提供依靠的树木,即使有她也没本事爬上去。算了,还是随遇而安吧,也许吉人自有天相,不一定会有什么危险。想到这里,筱丽不愿再寻找了,干脆一屁股坐下倚着一棵树干休息。

一阵山风掠过,筱丽禁不住浑身一阵哆嗦。她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不但四肢酸痛,头也有点胀疼。今天她只吃了些橄榄和很少的一点蛋糕,但此时却并不觉得饿。她想闭上眼小憩一会,然而又怎能睡得着?虽然心里不是十分的恐惧,但稍有点风吹草动还是使得她为之悚容。

暝色中,一轮还不太圆的月亮升上了树梢。几天后就该是元宵了,难怪月亮逐日丰满起来。初春的山林之夜似乎笼罩着一层湿雾,有点混沌,连月亮也好象蒙着水汽,因此月色不甚明朗。淡淡的月光洒在了树梢的枝枝叶叶上,树梢上的枝枝叶叶又把淡淡的月色筛碎了,星星点点地投在林子里的松毛地上,林子外的群山却被月色映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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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月色,筱丽来了精神,好象胆也变肥了。她最喜爱的便是月夜,月夜总能让人感觉到一些浪漫的气息。如同散步一般,她行至这片林子的边沿,月色要比里面浓得多了。斜倚在一棵树身上,她呆呆地注视着月亮想着心事。

也是一个月色撩人的晚上,筱丽与男友陈学明相偎相依在师大的那片松树林里,说不尽的爱意,道不完的甜蜜。同样的月夜,同样是松树林~筱丽不由得看了看她身处的这片松树林,竟觉得与师大那片树林十分相象~可情景却已然大相径庭了。

还是一个月夜,还是师大的那片松树林里。那是半年前的事情,筱丽又与陈学明相约在一起。但那晚却是不欢而散。那正是毕业分配前夕,陈学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筱丽。听了他的打算后,筱丽的心凉了半截,也非常生气。凭他的成绩和他在学校里所塑造下的完美形象,留校并非难题。而筱丽的家就在那个城市,她可以通过父母亲的人际关系,最终将两人调到一起,组建一个美满的小家庭,完全能够过得无比幸福万分甜蜜。可他……不说留校倒也罢了,却说要回往本县;要求回本县也罢了,可他却说还要回到自己的家乡~一个距县城五十多里的穷山寨去。他还要筱丽慎重考虑与他的关系。这怎能不令她失望和生气?

虽然说不是毕业于名牌大学,可是到一个山村小学里去任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你一个村子就算有上百户人家,又能有多少学生,这样做值得吗?那种地方让一两个初中毕业生去任教就绰绰有余了……

陈学明听筱丽这样说,也发火道:“我早就预感到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的,既然如此,就不要再彼此消耗时间浪费感情!再见……”

陈学明丢下筱丽独自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筱丽也真的生气了,事后也不愿搭理他,但心里却一直期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后来筱丽被分配到市里的一所中学任教,而陈学明却真的回了自己的家乡,并且走时都未与她道别一下,真是倔到顶了!

筱丽伤心透了,只欲尽快忘了他。然而半年后的今天,她竟鬼使神差地寻他而来。这时候她才知他竟然对她有着这么大的吸引力,这半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惊扰着她的梦境,以至使得她只草草地过了一个春节便不顾父母的劝阻,偷偷踏上了南下边陲的客车。

“此时他正在做什么呢?是在辅导学生做功课吗?或是与学生围坐在火塘边,一边烤着糯米粑粑,一边讲着故事?火光映红了他那带着山里人纯朴气质的脸庞。他还会记着我吗?又会知道我为了他,孤身一人在这山中受的苦吗?”筱丽不禁对月神伤,几句打油诗不由得涌向了嘴边:

        月夜孤栖密林中,年前曾是恋情浓。

        别来觅汝君知否?月是情非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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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晨,筱丽感到身体的不适加剧了,脑袋沉沉的闷闷的,鼻塞严重,嗓子也痛。她在夜里栖身的山梁上行走着,渐渐走向了山腰。

这里不再林深草密,似乎曾有过一条小径,只是多日未经人走,路痕不太显眼了。拂开树丛拨开杂草,路痕往山下斜插而去。

“沿着小路走应该能走得出这天然迷宫了吧?不过也难说,这样的林中小径有的是大自然的作品,有的是动物和人类穿行而形成的,还不知通往何方呢?但现在也只能一路向前了。”

筱丽这样想着,又挥动手中的半截木棍,往前面的茅草丛抽打上去用于驱赶虫蛇之类。倏忽间,筱丽看到有什么黑点在眼前闪过,紧接着额头上和右眼眶上一阵剧痛直透骨髓,她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一下子眼睛发黑,天旋地转几欲昏晕过去。

“糟……啦,一定是被蜂蜇了!”筱丽猛然意识到。她知道野蜂的厉害,特别是被称为“七里蜂”的那个品种,一旦有人碰撞了它们的窠巢,它们便群起而攻之,能将人追出几里地之外,故称七里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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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丽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假期到乡下的外婆家度假时的情景。某个中午,她与村里的小伙伴们到山里玩耍,那一次就不幸遭遇了七里蜂。由于她们手贱捅了七里蜂的窝,遭到蜂群的围攻。其他小伙伴都脚后跟撂屁股跑得飞快,只有她被蜇了几口后,痛得抱头惊叫却只会原地踏步。见此情形,本已跑远的黑妞又返身回来,飞快地脱下自己的上衣罩到她头上,又将她推入斜坡下的树丛里,自己却向前小跑着引开了蜂群。就这样,筱丽躲过了一劫,而黑妞却被蜂群蜇了上百口,昏迷了过去。送到卫生院不久,黑妞就永远闭上了她那双可爱的大眼睛!黑妞那全身泛青浮肿的惨状,筱丽至今都还记忆犹新。那也是她头一次感到死神离人类原来是那样的近,而黑妞却是代替她去拥抱了死神!从此,她恨透了蜂子这个物种。

“十年前,你们夺去了我的好朋友黑妞的生命,想不到今天我同样要丧生在你们的毒蜇之下!”

这一刻,筱丽心想自己是必死无疑了,脑中无数念头闪现,有对生命的留恋,还有对死亡的恐惧……她闭上眼静待着那蜂涌而至的“蜇”。迟迟未见动静,筱丽睁眼定睛往四下里一瞧,却哪里还有什么蜂影?

“这么说并没有遇上蜂群,而只是两只?好象比七里蜂蜇的还要痛得多!”此时,筱丽觉得被蜇的地方特别地痛,让她忍不住流出眼泪来。摸了摸,额头和眼眶上已肿起两个大包。

筱丽昏头昏脑跌跌撞撞地闯到了山脚下。这里又有一条清亮澄澈的山泉在淙淙流淌。她俯下身将有些干裂的嘴唇伸进凉凉的箐水里,一口气往腹中灌了个够,又洗了洗蜂蜇处的肿块。她想找点药物敷上,可又不知这山里有什么草药,即使有她也不认识啊。无可奈何之下,她想起何不用橄榄一试?橄榄不是有清热解毒利尿之功效吗?即便对蜂毒无效也不会有害。她于是将几颗橄榄嚼碎了,把汁水往蜂蜇之处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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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箐不远便出现了一条被山水冲刷而成的大沟坎。沟坎里似乎有曾被牛踏马造后形成的路径。往里走上一段,前面豁然是一片凹谷,稀疏的树木,短短的青草。看到林间重叠密集的牛蹄印,筱丽的心脏禁不住一阵狂跳,但很快她的心情又暗淡下来。看得出这些牛蹄印已经很陈旧了,有的还残留着暗绿色的污水。这大概是山里人放牧牛群歇脚的地方,山里人有时会到距村子很远的地方放牧牛羊。

筱丽觉得头一直昏沉沉的不太清晰,蜂蜇处也还在疼个不停,而眼皮也格外地沉重。她颓然地跌坐在一棵树下,真想就此躺下大睡一觉,再不愿站起身来。

“这两只贼蜂子也蜇得太狠了!这野林子里的野蜂难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毒素,并且是蜇在头上,万一毒素扩散进入脑中,一定是生的希望小而死的可能大……就算这野蜂没有什么剧毒,我本身也生病了,今天再出不了这深山密林那也是死路一条!难道我真的要死于此地了?”

一时间,人之将死的念头牢牢攫住了筱丽的心。如果真就这样死去,那太让她遗憾太令她痛苦了。她想到了不久前才报道的首漂长江的勇士尧茂书,他为征服长江不幸遇难。但他死得有价值,他的浩然之气不但长留天地间,也强烈震撼了她和其他千千万万人的心灵,并终将唤醒无数有血性的年轻人的民族自尊心:一定要在外国人之前首漂并征服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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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青年人,可自己这究竟算怎样一回事?窝窝囊囊地陈尸于深山老林中,还不知要到哪一天才会被人发现?也许不用多久也许很久以后,偶尔有串山路过的猎人或是到此放牧的山里人发现尸骨,一定还会惊慌地报到公安局去;公安人员一定会来检验尸骨勘查现场,用技术手段鉴定尸骨的年龄、性别,并推断死因。

想着公安人员将对一具毫无意义的尸骨而奔忙的情景,筱丽不禁苦笑了,但眼睛却已湿润,两行苦涩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来。

“我不能死了还给人们添麻烦!”从皮挎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日记本和钢笔后,筱丽在本子上十分认真地写道:筱丽,女,生于1965年,Y城某中学语文教师。1986年2月中旬在前往坡头山小学时迷路于此。未婚夫陈学明系坡头山小学校长。

筱丽想了想,又把最后一句话涂掉了。“人家陈学明会承认你是他未婚妻?真不知羞!哼,其实我还不愿做他的未婚妻呢,我恨死他了!要不是因为他,我会落得这么个悲惨结局吗……唉,说起来这又能怪他么?他根本就不知道我会来啊!更何况又不是人家请你来的,怪只怪自己把任何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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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筱丽到了这个县城,本来是欲打个电话给陈学明的,可他的家乡也太落后了,竟连个电话也打不通。县教育局的同志请她先在县城住下,他们负责给陈学明捎信,让他下来接她,可她却等不及了,偏要自己先去,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现在看来恐怕只会是个大大的惊吓了!她只向教育局的同志问明了坡头山的方位,又借了份全县区域图,连个向导都没找便于翌日匆匆上路了。

“谁知自己竟会在生活链扣的这一个节点上脱了钩?通往坡头山的路也就象生活中的路一样,并非一条大道直达终点,不但七弯八拐的,还有无数的岔道,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偏了道糊里糊涂地陷入了迷林中?想不到自己在生活之路上不曾有过较大的偏差,在现实的土路上却误入了要人命的歧途!筱丽啊筱丽,现实中的事情并不都如同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美妙,就连走个路也会枉送性命,更甭说生活之中那么多的十字路口!自己第一次成了失败者,而且是彻底的失败,再无争当成功者的机会了!”

痛苦的泪水止不住顺着她的腮帮滚滚而落。“也许自己本就不该来的,命里注定不能与他结合~连再见一面的缘分都没有!即便与他结合了,这一生也不知还要承受多少离情别绪的折磨、分居两地的痛苦,以及来自家庭和社会等方面的压力!要解除这些烦恼,除非到他的家乡去,做一对山里夫妻。可自己还缺少那样的决心和勇气,况且心有不甘啊……也只怪自己不安分,不满足于追求平静温馨的生活,总是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但数百里奔波寻他而来,却是自己经过几个夜晚的辗转考虑反复抉择的结果啊!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了!生不能与他结伉俪,临死也要使自己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

想到此处,筱丽又颤抖着手重新工工整整地写上:生前系坡头山小学校长陈学明的未婚妻。并补上几句:恳请将我的遗骨移葬于坡头山,则虽长眠九泉之下,在天之灵也将不胜感激!1986年2月17日下午12时23分记。

含泪在陈学明的名字上深深地吻了一会,筱丽才合上日记本,用衣物将它严严实实地包裹后塞到挎包里,往怀中一抱,然后象一尊泥塑石雕般一动不动地靠在树根上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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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闪过一张张亲切的面孔~父母双亲、弟弟妹妹以及那群正值花季的学生,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同事们……

“爸爸妈妈,恕女儿不孝,您二老的养育之恩只能来世再报!弟弟、妹妹,姐姐无法再疼爱你们了,只愿你们快快长大,替姐姐向父母亲多尽一份孝心!可爱的孩子们,老师以后再也不能够陪伴你们一起成长了,希望你们将来都能成为栋梁之材!再见了……不,是永别了,我所热爱的人们!永别了,我所钟爱的事业!”泪水再次划过筱丽的面颊,模糊了她的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筱丽突然想到,挎包不能留在身上,否则待尸体烂化时会被腐蚀到,再加上日晒雨淋和地上的潮湿气息,甚或野兽的撕咬,那自己的一片苦心不是白费了吗?得找个安全可靠的地方把它挂起来晾着。她睁开酸涩的眼皮,抬起呆滞的目光,慢慢地扫视着树林,选定了一杈既可避风遮雨又高度适宜的树枝,艰难地撑起身来,挪动沉重的脚步过去把挎包系到了树枝上,然后又紧挨树根坐下,头枕着树身闭上眼睛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远处传来不知何种动物的啼叫,一声又一声,近似于牛犊的哞哞嗓门。筱丽不是傍山生长的,不识鸟兽音,但听得出叫声的凄然哀婉,不似什么凶猛之兽,倒象是麂子之类不会对人构成威胁的小动物。

“现在已经是春天,万物复苏,也到了动物该发情的时节了,不会是它在发出寻求配偶的信号吧?”神志开始有些迷蒙,意识却还在恍恍惚惚地流动,“又或许是阴曹地府里的屈死鬼在哀嚎,莫非我正在踏上黄泉之路,因此能听到冥言鬼语……”渐渐的,筱丽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很快,她便失去了意识。

筱丽又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脑子清醒了不少,蜂蜇处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痛,摸了摸,肿块也消了些,只是右眼还在“饱满”地妨碍着她的视线。

“怎么回事?我还活着?难道说这是回光返照时的弥留之际?”筱丽惊讶于自己竟然没死,环顾四周,一切依旧。循抛物线下滑的太阳将一束阳光斜射入树林,把林间洒得斑斑点点。一天里还有最后一次余威的春阳也投在她身上,使她有些睁不开眼,而身上却是暖乎乎的,十分舒适。看了看表,已是下午3点30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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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我睡过去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了,如果将这些时间用在赶路上,说不定早就找到出路了!”这时,生的欲望又在筱丽心里强烈地燃烧起来。“唉,筱丽啊筱丽,你咋会这样愚蠢和懦弱?生命还没止息,你却自己判了自己死刑,竟然坐下来等死!即使真的会死,也该好歹抗争一下嘛,让死神到我所能到达的最后那一步上去等我呀!况且我还不一定真会死吧?谁说我要死了?这仅仅只是我自己的错觉罢了。我不能死,我也不会死,就是爬我也要爬出去!何况我又不是一步都挪不动了,人当山重水复疑无路时,往往就离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地不远了。”

“柳暗花明,柳暗花明……”筱丽口中念叨着,眼睛却盯在了那些牛蹄印上,“既然牛群曾在此留下这么多的蹄印,就一定会有一条路通往山寨,要不然牛群是咋个赶来此地放牧的?就算没有路也总该留下一些来去的踪迹吧?哎呀,我咋这么笨?先前一直没想到这一层!”

筱丽被自己的“突然发现”所激动,全身笼罩上一种生之希望所点燃起来的热烈氛围,竟觉得精神高昂,困痛顿消。她急不可待地沿着大片牛蹄印的周围仔细巡察,果然,在更远处还有错落交替的牛蹄印,一直往前面的山梁而去。

筱丽一边认真地寻找着,又一路小心地循着牛蹄印较为集中的地方走去。她不能再误入歧途了,她可再也经不住反复折腾。


    当大片的麦地突现在筱丽脚下的山谷里;当稍远处的梨树枝叶间透出隐隐约约的屋檐房影,并有缕缕的炊烟袅袅升腾时,她的第一个感觉便是:“啊,原来坡头山藏在这里!这下我可找到你了,就算不是坡头山也无妨,只要有人家就行!”

筱丽往下急奔几步,冲出树林,一下扑在了尽头处的一棵树干上,仿佛是伏着他厚实的胸膛。眼泪象决堤之水再也止不住,这次却是失声痛哭。她听出自己的嗓音干涩喑哑。

筱丽感到心里阵阵发酸又阵阵泛甜。说酸,是因为自己就是为了山下这个寨子为了他,才在山中跋涉了整整三天苦熬了漫漫两夜,吃了不少的苦头。这一刻就如同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家里见了母亲一样,忍不住鼻子发酸。说甜,是自己终于找到了坡头山,也快要见到他了。尽管遇到好多困难,但好歹算是挺过来了。更主要的是,自己经过这既短短又漫长的三天两夜的磨练,不但战胜了自身的软弱,好象也要比原来成熟得多了。

大山虽然捉弄了她也折磨了她,却似乎也赋予了她山里人的粗犷气质及山一般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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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而又痛快的泪水流了个够,筱丽这才擦了擦腮帮子,然后回过头想看一看她所走过的路,但层层叠叠的树木挡住了她的视线。身后的路已经走过了,而新的路就展现在脚下。

暮色渐合四岭。筱丽好似嗅到了村子里那火塘边的茶饭的清香。她想轻快地迈开脚步,身子却不由得摇摇晃晃,就这样如同醉汉般高一脚低一步的走下山去。

山寨敞开它古老粗拙而又朴实无华的胸怀迎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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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看到,陈学明~这个令她日思夜想、让她的情感饱受煎熬的男人,正与他的学生们一起奔出寨子向她迎来。

                                                    (1986.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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