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吃起榆钱,就想起刘绍棠的《榆钱饭》这篇文章:
我自幼常吃榆钱饭,现在却很难得了。小时候,年年青黄不接春三月,榆钱儿就是穷苦人的救命粮。杨芽儿和柳叶儿也能吃,可是没有榆钱儿好吃,也当不了饭。 那时候,我六七岁,头上留个木梳背儿;常跟着比我大八九岁的丫姑,摘杨芽,采柳叶,捋榆钱儿。
榆钱儿生吃很甜,越嚼越香。丫姑折几枝仍下来,边叫我的小名儿边说:“先喂饱你!”我接住这几大串榆钱儿,盘膝坐在树下吃起来,丫姑在树上也大把大把地揉进嘴里。
我们捋满一大筐,背回家去,一顿饭就有着落了。九成榆钱儿搅合一成玉米面,上屉锅里蒸,水一开花就算熟,只填一灶柴火就够火候儿。然后,盛进碗里,把切碎的碧绿白嫩的春葱,泡上隔年的老腌汤,拌在榆钱饭里;吃着很顺口,也能哄饱肚皮。
一一刘绍棠《榆钱饭》
记得童年读这些文字时,家乡的小乡村似乎并不见榆树,多的只是柳树、杨树,还有白桦树,物以稀为贵,榆树是比较稀罕的树种,没见过榆树,对于榆钱自然是陌生的,看到刘绍棠笔下的榆钱竟然可以吃,还调制的那么美味,每每读到这些地方总是咽口水,觉得没有吃上这种美味实在是人生莫大的遗憾。跑去问妈妈,妈妈告诉我老家的榆树是很多的,在不好的年馑里就是穷人的救命粮。我又一个劲地追问妈妈有没有吃过,是怎样吃的,有没有刘绍棠描绘的那样好吃?妈妈往往被我问得哭笑不得,因为我认为作者笔下描绘的榆钱配着葱拌着汤定是无上的美味,只看颜色就让人心向往之了。
有一回妈妈告诉我,她发现了一棵小榆树,我兴致勃勃跟着妈妈去看,是去地里劳动经过的一个清真寺,一棵比手指略粗的榆树,孤零零的长在围墙边,几枝柔弱的枝条上面长着并不密集的叶子,看了之后大失所望,那像柳叶似的带有锯齿边的叶片,黄绿夹杂,单薄普通,没见丁点花朵,更不见我那心心念念的榆钱,我一下对榆钱失去了兴趣。
童年时期的那份美好的期许,就这样随着时日流逝而消失,忘了是从何时开始,应该是进了县城之后吧,一大棵一大棵粗壮的榆树就闪现在眼前,我却早忘了它是能结榆钱的树种,甚至在春末大街小巷飘落成片成片泛黄的榆钱时,早已忘却曾经对它的美味垂涎三尺。直到有一天爸爸去捋了榆钱,搅合了玉米面上锅蒸熟,拌上葱蒜,淋上香油,香喷喷地端上桌来,我食欲大开,《榆钱饭》中的场景再一次闪现,觉得刘绍棠先生没有错,这就是美味呀!
姐姐们不爱吃,爸爸蒸了许多,给谁谁不要,一副嫌弃的样子,当爸爸说吃这些可治疗神经衰弱,能安神助眠,他们才勉为其难的兜了一小袋回家,我却总是欣然接受,而且在睡眠不好的时候,晚餐吃一碗,感觉是有助眠效果的,但或者也只是心理作用,想想为什么能和老人的喜好如此接近,爸爸吃的是一种对过往岁月的回忆,是一份乡愁的寄托,而我呢,可能是对文字世界描述的那份美好的向往,还可能是什么,我也说不清。
昨天爸爸给我装了一些新蒸出来的榆钱,晨起用油拌着蒜粒炒了一盘,熬了红薯米粥,这就是今天的早餐。儿子不爱吃这蒸榆钱,夹了几筷子感觉难以下咽,我却吃得很香甜,我暗想,等闲了,一走要给小家伙读读那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