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街一族

悠然寂静的田园小镇经常会在一排古杨树前溜出一群追风少年,他们像在湖面轻灵划翔的夜鹭,又像在草原奔腾跳跃的花豹,英姿飒爽、神采飞扬。一排阵列过后,便有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学生卖力地踩着自行车追赶。

骑自行车的那个男孩叫跳跳,与他同村的少年就只有他一个人不会轮滑。村子里所有的少年都扔下了自己家的单车,换上了轮滑鞋作为出行的交通工具。跳跳学会骑单车时间都比其它人要晚很多,还没有完全丧失对骑单车的热情。但是其它少年不同,在骑单车的时候,早已学会了放手骑车,或者抬车上坡,但跳跳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双手抓住单车的两个把手。

跳跳有一个比他大一岁半的亲哥哥叫东东,东东是镇上最早接触轮滑的一批少年。少年的青春时期都容易被跟风流行,这样一起玩轮滑的小伙伴越来越多,为了方便晚上或周末组队刷街,东东提议创建了一个轮滑社群,东东任领队。

东东也是轮滑社群里技术最好的一个,各种平花动作也驾驭地炉火纯青,东东在室外基本上都是穿着一双漫迪斯酷黑色轮滑鞋,在大街上翩翩起步,在人群中穿梭自如。镇上的伙伴晚上相约去刷街时,都是东东领头带路。

每次东东从家里出发后,跳跳总会骑着单车跟在东东后面。滑行在路上的间隙,一般有三三两两的跟上一些同样的踩着滑轮的学生,跳跳就会让路给他们,退到他们的最后面。过不了多久,跳跳不再只是跟着哥哥一个人,而是跟着一群滑轮少年。

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出行方式,跳跳没觉得多羞愧,毕竟这不是一个团队需要队友配合的运动。假如是一场篮球,如果你不怎么会玩,反而去拖累了他们,队友肯定会嫌弃你,排斥你,那时候才会感觉到羞愧难当。

跳跳骑着单车跟在后面,看着这群少年们像风一样滑行,悠然从容。风迎面吹来,跳跳也感受到了。

旋转漂移的姿势,总是散发着无限迷人的魅力。很快,东东在社群里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手拉手,教她轮滑时,两人顺便谈起了恋爱。

跳跳很羡慕哥哥,也想谈一场恋爱。

在这群轮滑小伙伴里,跳跳也有一个他着暗恋的女生。虽然跳跳从没有跟她搭过话,但会偷偷地关注着她。特别是她穿着雪白的连衣裙时候,滑行起来像一只美丽的蝴蝶,旋转飞扬,看着醉人心迷。

跳跳突然自卑起来,大家都会轮滑,在广场上手牵手,互相竞赛,各自表演,特别是摔得也很开心。他只能坐在广场的阴暗角落当一名观众。

只有当某个男孩子摔倒在他面前,他一个人跑上前轻轻地扶起来,心里才稍微有点“做善事”的宽慰。有女孩子摔倒在他面前,就会马上被几个踩着轮滑的男生从后面拉起来,一人拉一只手快速地旋转到别处去了。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也好,没有喜怒。

跳跳决定趁着夜景骑着单车绕着城市环行,他想就算不会轮滑,一样有被风迎着的感觉。道路越空旷,跳跳也就骑着越卖力,耳边的风还吹出了声音,跳跳慢慢放开了扶手。

突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放开双手骑单车,跳跳回家后很有成就感的跟东东说,他想要学轮滑。

东东从床底翻出了那个布满灰尘的破旧的蓝色双排轮滑鞋,用抹布擦了擦,神情凝重的,双手郑重地交给了跳跳。

跳跳换上了轮滑鞋,手扶着地,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身体摇摇晃晃,才发现自己其实和哥哥一样高的。

跳跳踩着轮滑,试着向前移动,然后慢慢加快速度。

东东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说跳跳怎么像走路一样啊,姿势都不对,身体要左右摆动,滑动起来,而不是像踩着木屐鞋一样往前踏步。

跳跳按东东的描述再踩着轮滑重新试了一遍,东东看了还是直摇头,说想要快速学会轮滑一定要有勇气,不怕摔,然后指着那个隔壁门口的那个水泥坡说,只要从那个小坡上面冲下来,多冲几次冲顺利了,迈过这个坎,你自然就掌握了滑行的正确姿势。说完自己就演示了一遍。他从小坡上急速下来并缓停优雅转身,两只脚像游摆在水里的鱼一样,酷极了。

跳跳受到哥哥的鼓舞,晃悠悠地先从小坡开始速降,小心翼翼地滑到坡度口,从坡上往下的时候,还是没能掌握好平衡度,身体向后仰,狠狠地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右脚跟当时摔的那个疼啊,过一会脚就肿了。

就这样躺在床上傻傻地度过了一个暑假,跳跳内心发誓以后再也不碰轮滑。还有那个穿着雪白色连衣裙的可爱女生,她身后牵着一个被一个金色头发遮住眼睛的男生。

如果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一样都没有,怎么会有女孩子喜欢呢?

跳跳的脚扭伤才恢复了不久后,东东和小伙伴高山速降,为了救一个刹车不住的女生,自己被拌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去医院拍片诊断骨折,医生说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恢复。

人行道上散布着青黄的落叶,它们跟着吹来的风儿舞动,跳跳骑着单车再也没有跟在那群追风少年的身后。车后座东东侧坐着,两只眼睛茫然的望着树影在面前掠过。

东东的女朋友言言起初隔三差五以同学的名义来看望东东,还带了苹果香蕉之类的。陪伴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即使两人单独相处时,也找不到了平时的话题。

东东本来想试验爱情是否经得起考验,像电视剧里的台词那样舍身取义,动情的说:“我是一个废人了,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分手吧。”但又多么期盼言言会这样回答:“傻瓜,你不要这样子说,不管你变成怎样,我也不会离开你。是轮滑让我们相识,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

东东纠结了好一阵子,可还是没有骨气说出分手的那句话,只是女朋友这层关系变得更加迷茫,好像得不到任何证明一样。反而让东东想问她的另外一个问题是:”我还是你男朋友吗?”

言言默认地点了点头,但表情却是犹豫不定的样子。后来也东东互动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没了消息。

东东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就是他牵着言言的手,两个人一起追风的影子。

几个月后,东东终于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出现在学校里举办的轮滑女子组冠军小组赛上。言言的轮滑技术比以前更加熟练,动作也更加优美了。

东东目光一直随着言言移动。一直在比赛结束后,言言跑到场外两只手拉住了另外一个高高瘦瘦的帅哥。

跳跳想上前说点什么话来安慰东东,东东显得毫不在意的先开了口:“我们之前只是随便玩玩的,我对她没有什么感情。”

跳跳捡起了地上的一张宣传单,红白相间的上写着几个大字:”活出自我,滑出精彩!FS轮滑社欢迎你!“

东东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仰望蓝色的天空,拍了拍跳跳的肩膀说:“以后的征程就交给你了。”

你来骑行,我在你身后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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