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忆王孙
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
莲子已成荷叶老,清露洗、蘋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数百年前宋人的伤流逝、叹别离,被初秋的寒露、暮秋的凝霜裹挟着,不期而至,化恼人的秋风秋雨、萧索的衰草枯藤、瑟瑟的倦柳枯荷、冷冷的寒江暮湖、长鸣的残虫孤雁,化作文人墨客点染在砚边纸上的一声叹息。
高远的天空下,一片辽阔而旷远的湖水泛起微澜,秋色已深,远远地望过去,塘里的红莲衰萎,昔日空气中浓郁的荷香也淡了些。这些意象似乎也有点泛着冷秋的韵致,但在李清照眼里,这委实是一派令人怦然心动、忍不住想去亲近的山光水色——这风景之妙、之好,“说不尽”,道不穷。
荷叶虽然早已凋残,但放眼看去尽是饱满的莲子,成熟的季节总能给人些许惊喜不是?两岸的水草、沙渚上的蘋花受清露洗涤、滋润,与摇曳的莲蓬一起,给人丰盈充实的质感,又让人感受到含翠凝碧的生命力。景色如此令人流连,但游人却不得不离去,百般不舍的词人,婉转地表达了内心的不舍:那眠沙鸥鹭一定舍不得让我走,你看它别扭地不肯理睬归去的人!
这一页秋日格外温柔,似乎它的下一页不是寒风飒飒的严冬,莺歌燕舞、沁人花香仿佛马上要穿透纸张浸过来了。这首词尽在写景,但字字含情,词人把自己的感情浇灌在客观景物之上,是为“移情”,所以山水主动与人相亲,花草水鸟都在留客,万千心事都在一“亲”一“恨”之中。
古人说“以我观物,则物皆着我之色彩”。“移情”之法在古诗词中极为常见,将情寄托于景,即以景移情,正如《双调忆王孙》上下两阕中的末句:将情托拟于物,便为以物移情,原来没有生命和情趣的外物就因此获得了灵魂,如“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花鸟、烛泪都因“移情”完成了与文人喜怒哀乐的相通。
这是厚厚的宋词里一页特别的秋色,少了伤感,淡了凄楚,添了一些意气,多了一些盎然,倒显得旁的秋都是凉的、薄的、苦的、硬的,她李易安的却又暖又浓,又甜又柔,脆生生的让个万物凋零的季节多了几分生气、几分温柔。
@郑洛依——《倚门回首嗅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