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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穿越到唐朝,如何才能迅速地谋个一官半职?电影《长安三万里》很好地给出了一部分答案。终全片看下来,表面是在讲诗和远方,其实都是在求官。就让我们顺着电影的情节,来看看唐朝的做官途径吧。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唐摭言·述进士》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唐太宗微服私访端门,看到新科进士们鱼贯而出,高兴地说,天下的英雄都被我网罗来了!
这个故事吹捧的其实不是唐太宗,而是科举制度。隋唐之前,历代官员选拔主要都是靠举荐,实际效果约等于世袭。科举制,给了大家一个相对公平的机会,可以跨越阶级的鸿沟。
唐朝的科举考试分常科和制科,每年分期举行的称为常科,由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称为制科。常科共设六科:秀才、明经、进士、明法、明书、明算。前三科,可以看做是为政治培养的综合人才;后三科,顾名思义,是法律、书法、算术等方面的专业人才。
科举考试的资格
首先是家庭出身,这点类似于后世的政审。在唐朝时,规定商人和衙门当差的不得参加科举。《长安三万里》也特别提到,李白因为父亲是商人的缘故,不能参加科举。
另有一些奇葩的理由,比如诗鬼李贺,因为要避讳——李贺父亲李晋肃与进士同音——而不能参加考试。
解决了家庭出身问题,还得具备考生身份方可。唐朝的考生资格,大致可分为两种,即生徒和乡贡。生徒就是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的学生,通过学校的毕业考试后,就可参加考试。如不是官学的学生,参加州县的选拔考试通过后,就获得了乡贡的身份,可以参加朝廷组织的省试。
科举考试的天花板——秀才科
后世我们所熟知的秀才,往往是某村那种考不起举人只能教教顽童的穷酸,就像中举前的范进一样落魄。殊不知在大唐,秀才是可以藐视一切读书人的存在。终大唐一朝,只录取了29名秀才,其中唐高祖6人,唐太宗22人,唐高宗1人。由于考试难度极大,通常只录取一人,导致基本没有考生问津,最终在唐高宗时废止。
三十老明经
在官方排名中,明经科是高于进士科的。大唐初期涌现出数十位明经出身而位臻宰相的,比如我们所熟知的神探狄仁杰。
由于明经科录取人数多(每年约百人),录取率高(约10%),考试较为容易。唐朝俗语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意思是三十岁考取明经已经很晚,而五十岁考取进士已算年轻的。久而久之,大家反而轻明经而重进士了。到了唐朝中后期,明经出身官至显要者寥寥无几,而进士出身者占据了朝廷大部分要职。
五十少进士
秀才科被废止后,进士科成了实质上的科举考试天花板。
终全唐289年国祚,共计录取进士7448人(关于进士的记录有数个版本,但大致相当),平均每年不到26人,录取率仅百分之一二!
白居易在二十七岁(一说二十九岁)时考中进士,不无得意地写下了“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
孟郊的《登科后》大家都耳熟能详,看诗人意气风发的样子,似乎还是翩翩少年郎吧?其实孟郊此时已经四十六岁!
天复元年(公元901年)的进士科,唐昭宗下令选拔一些出身贫寒、屡次落第的考生,以示皇恩浩荡。主考官选出了曹松、王希羽、刘象、柯崇、郑希颜等五位年逾六十的考生——其中曹松和另一位甚至已年逾古稀——成为特批的进士,即“五老榜”。如若不是皇帝特旨,这五人恐怕只有老死考场的命。
五花八门的制科
唐朝的制科种类繁多,单大类就有七、八、九三种说法,小类更是数不胜数。
《长安三万里》中的高适,年近五十时,才被推荐中了有道科——属于“不遇类”下属一科。李白也曾被推荐有道科,仙气飘飘的谪仙人理所当然拒绝了。
行卷制度——考生的平时成绩
唐代的科举仍然留有一定的举荐制影子。除武则天主政期间,唐代的科举阅卷没有糊名的习惯,考官在评卷时,考生的名声——或者家庭出身——往往是考虑因素之一。
贞元三年,白居易十六岁,去长安参加考试,就拿着自己的诗集去拜访顾况。顾况看到他的名字就打趣道,“米价方贵,居亦弗易。”打开诗集首篇就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大为惊奇,“道得个语,居即易亦。”于是白居易声名大噪。
韩愈考进士科三次名落孙山。第四次时,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找到郑余庆行卷——许多网文以讹传讹,称郑余庆为宰相或前宰相,其实韩愈考中进士时,郑余庆还没当宰相。郑余庆看了他的作品后爱不释手,为其大力推荐,最终韩愈进士及第,金榜题名。
从白居易和韩愈的考试结果也可看出,举荐人的重要性。顾况虽有诗名,但官位不高、家世不显;郑余庆当时虽不是宰相,也已历任兵部员外郎、库部郎中,并被选为翰林学士,更重要的是,他出身荥阳郑氏。
通过科举考试就能做官吗?
尽管考中进士已经难如登天,距离真正能做官依然遥遥无期——还有一关吏部铨选要过。古文运动发起者、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二十四岁考中进士,结果三次落选吏部考核,直到九年后才通过吏部铨选,次年被任命为国子监四门博士,白白蹉跎了十年光阴!
这时制科的优越性就彰显出来了,因为这是皇帝组织的考试,通过了就是天子门生,可以直接授予官职。但有才能的人是不屑于直接走这条路的,那必须得先考进士,证明自己是最牛逼的,然后再来考制科。前文提到的白居易进士及第后,又先后考了“书判拔萃科”和“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均及第被授予官职。
基层公务员选拔机制
唐朝律法规定,秀才科上上第授正八品上官职,明经科的上上第授从八品下官职,而进士甲第授从九品上。王维高中状元后被授予太乐丞,从八品下。白居易考取“书判拔萃科”后被授予秘书省校书郎一职,从九品上。因此,唐朝的科举类似于现代的基层公务员招考。
科举制度真的公平吗?
据台湾省学者毛汉光先生统计,《两唐书》所载830名唐代进士中,士族子弟达589人,占总数的70.96%;小姓约109人,占13.13%;两者合占总数的84.10%,寒素子弟家132人,仅占总数的15.9%。
在另一篇论文《从贵族到庶民——唐宋宰相家庭出身及入仕途径的比较研究》中提及,唐朝三百多位宰相集中分布在98个新旧门阀氏族中,“或父子相继居相位,或累数世而屡显”。像河东裴氏、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在唐朝时都分别出现过十余位宰相。
科举以外的入仕途径
除科举外,唐朝还有举荐、门荫和行伍等方式入仕。
举荐制由来已久,到魏晋时彻底沦为只看门阀的“九品中正制”。唐朝宰相多出自门阀,自然离不开举荐之功,可谓相辅相成、难分因果。
门荫,顾名思义,就是父祖辈为后代铺的路。不在新旧门阀之列,自然与此无缘。
留给普通人(考不起科举)的路,其实只剩下举荐与行伍。
跟后世的宋朝重文抑武不同,唐朝以军功拜相的不在少数,出将入相可谓这个时代为官者的理想境界。《长安三万里》中的高适,虽然冒了严武大败吐蕃之功,却也有平永王之实。电影中一笔带过的郭子仪,更是再造唐朝,功高震主到不得不自污以保全。
最后再说回举荐。要获得举荐,自然就要获得举荐人的认可,这其中的手段方法,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自我营销。
不懂营销的,大约只有苦干实干。比如去幕府打工,凭真才实干获得上司赏识,谋得一官半职。像杜甫、韩愈等人就有此经历。
懂营销的,自然是要“闻达于诸侯”。
你也可以游山玩水、以文会友,从而天下闻名,获得举荐。比如李白,就因此获得翰林待诏一职——甚至连官都算不上。
你还可以“隐居山林”,走终南捷径。唐朝皇帝以老子后代自居,崇奉道教,终南山上的隐逸之士便突然扎堆起来——一则假扮道士,二则离长安近。这种表面隐居实为求官的做法滥觞于卢藏用。卢藏用,幽州范阳人——从籍贯和姓氏,我们就可得知他的家世是如何拉风了,位列五姓七望。卢藏用考中进士后,隐居于终南山,后来果然被征辟。诗仙李白、诗佛王维,也都于终南山隐居过,留下许多与终南山相关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