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片未知的海，我们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生活，勇敢成长。

一、我答应你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郑云祁翻开了氤氲着墨香的书本，里面赫然躺着一张火红的枫树叶。

少年的眼睛里满是澄澈，站在窗前出神地注视着眼前的枫树。一年已经过去了，枫叶又开始从枝杆滑落，起风时，火红的枫叶便如雪花一般翩翩起舞。在浪漫的舞曲之中，它们自由飘散。

像极了乔安若。那么自由，又那么美丽。

一年前的秋天，乔安若在火红的枫树下拾着落叶，大片大片的树叶聚拢在脚下，仿若燃烧于天际的晚霞。

郑云祁轻轻走到乔安若旁边，脚底的树叶发出的簌簌声让她抬起了眼睛。

“它也叫秋火焰。”乔安若轻声说，“红枫树的叶子会由橙红色变至深红色，非常漂亮，我等会儿把它消毒、晾干后，送给你。”

女孩抬头对着郑云祁粲然一笑。

郑云祁把导盲棍往前慢慢地伸，不太熟练地在地上敲了几下，然后慢慢坐在了树下的石桌前，说：“安若，我答应你。”

少年缓缓摘下了墨镜，说：“我答应你，去做手术。”

二、我看不见了

2018年的冬天。

市医院的门口，乔安若停下了脚步。灰白色的天空之中漂浮着几片阴沉沉的云朵，嘶哑的风肆虐而行，迎面而来的是被汽车卷起来的飞扬的尘土，耳边有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过，这一切都与这个看起来尚且充满着阳光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她抿了抿嘴，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郑云祁是一个资深篮球爱好者，更是校篮球队的队长，暴力的扣篮、飘逸的后仰、销魂的干拔，这些都是他在篮球场上必不可少的姿态。他曾傲娇地跟乔安若说：“给我一个篮球，我能打到天昏地暗，打到日月无光，打到着这世界上只剩下寂寞。”

在高三这一年，郑云祁更加努力地练习打篮球，他常常会为了完成一个炫目的扣篮而不知天地为何物。他每天都在起跳、扣篮，是梦想，也是渴望。他渴望自己凭借高超的篮球技术能被清远大学录取，成为清远大学男篮项目的高水平运动员。

然而此刻，他却躺在抢救室里。

抢救室里，郑云祁还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着。郑母虚弱地蹲在地上，苍白的面孔上写满了担忧与无助。空荡荡的走廊里，充满了消毒水刺鼻的味道。冰冷的窗外，白色的建筑在暴雨中似乎飘忽不定，突如其来的雨无情地击打着冰凉的地面。屋外寒风呼啸，像极了乔安若此刻惴惴不安的心。

“安若，你说这好好地孩子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啊。”郑母已经伤心欲绝。

乔安若的眼睛盯着前方，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似乎是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她只能轻轻抱住了郑母，梗塞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安若，今天下午我的比赛，你一定要来啊。”

郑云祁，你的篮球赛我去了，你怎么能食言呢。没有我的准许，我不许你有任何事。乔安若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医生推开门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如释重负地说：“病人已经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由于在事故发生的过程中，碎玻璃刺入了病人的眼球，可能会导致病人暂时性失明。如果情况恶劣，也可能导致病人永久性失明。”

郑云祁昏睡了五天。

醒来后，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我没有梦想了

乔安若站在郑云祁的床前，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个男孩子就是郑云祁。

眼前的这个男孩子，脸色惨白，嘴唇因长期干燥而裂出了口子，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再也不见了往日的开朗活泼。

“妈，我说了我想一个人呆着，不要管我！”

许是听见了些许动静，郑云祁突然发狂，对着门口大喊。

“哥，是我。”乔安若心疼地说。

谁知郑云祁更加狂躁，“你走，走！我不想见你！”

或许自己这么狼狈，他实在是不想让乔安若看见。

可是安若怎么会离开呢？他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啊，小时候的一根冰棒，他们都会折成两半来分享，从郑云祁进入球队，到他成为操场上最耀眼的醒，安若一直陪着他。如今的郑云祁宛若失去光辉、掉尽羽毛的天使，眼中除了颓然，再无半点亮光。此刻，安若怎么会离开他呢？他们可是曾经约定好要一起去清远大学呀。

“我不会走的。”沉默半晌，乔安若轻轻地说：“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而郑云祁却用手臂遮住了眼睛，狠声说：“你的同情让人觉得恶心，滚开点！”

乔安若抿了抿嘴，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片刻后，她径直走到窗边，拉开了米白色的窗帘，沉默良久，她说话的声音也颤抖起来：“哥。”

哥。她已经好久没叫他哥了。

郑云祁与乔安若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是住在一个小区里的邻居。郑云祁比乔安若大三个月，但他是个早产儿，七个月的时候就从娘胎里咕咕噜噜地滚了出来。

小时候，两个孩子一起玩，妈妈总是告诉郑云祁，要好好保护妹妹。以至于有一次乔安若被人抢了棒棒糖，郑云祁把抢东西的孩子打掉了一颗牙。

从小到大，乔安若总是跟在郑云祁屁股后面，糯糯地叫哥哥。

虽然他们同岁，但是早产的郑云祁却永远比乔安若高一个头，一点儿也没有虚弱的迹象。

可是现在，这个男孩却虚弱极了，他声音嘶哑着，绝望地对乔安若说：“我没有梦想了。”

四、这次换我保护你吧

窗外的寒风肆虐着，枫树光秃秃的枝丫被风吹地摇摇欲坠。

乔安若强忍着自己的泪水，哽咽地对郑云祁说：“哥，你还记得吗，你从前为了保护我，打掉了人家的大门牙。”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

郑云祁没有做声。

乔安若望着窗外的大枫树，光秃秃的枝丫上还残留着几篇枯叶，在冬日的冷风中瑟瑟发抖。

“哥，还记得我最后一次叫你哥的时候吗？”

郑云祁听到这，思绪飘了很远。

高一的时候，他刚进入校篮球队，有一次打比赛，安若屁颠屁颠地来给他送水，队友开玩笑似地说：“哟，女朋友？”郑云祁使劲地把手中的球砸向那人的身体，粗鲁地说：“什么女朋友，就这身高？”随即他又拿手在乔安若的头顶比划了几下，刚好到他胸口。“这是我妹妹啦！”他笑得很灿烂。

晚上回家的时候，安若赌气似的不同他说话，嘴鼓囊囊的，恶狠狠地说：“郑云祁！？你居然当众嘲笑我矮！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哥了！”

想到这，郑云祁不由得笑了。

“哥，我不是同情你，我是担心你。”乔安若看着郑云祁，眼里满是心疼。“哥，从小到大你一直保护我，在我这里你已经是我的亲哥哥了，这次，也让我保护你。”

“哥，我知道你喜欢篮球，篮球是你毕生的梦想。但是你如果现在就自暴自弃了，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停顿片刻后，乔安若继续说：“况且医生也说过，你的眼睛没有坏死，还是有希望的啊。哥，你相信我，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的。”

郑云祁的神色缓和了一点，沙哑着说：“安若，你不用刻意安慰我，我的情况我自己心里有数。”

“哥！”

“我累了，你出去吧。”说罢，他缓缓躺下，不再理会乔安若。

第二天，乔安若又是不请自来。

“哥，我来啦！”她仿佛是一只灵光乍现的小动物，即使看不见她，也能感受到她满满的活力。

还没等郑云祁开口，她又开心地说：“你听这是什么。”然后她拂过了手里吉他的琴弦，激动地说：“哥，你以前说我蠢得像头猪，说我学不会吉他，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潜力！”说罢，她便沉浸式地弹了起来。

与其说是弹，不如说是琴弦上有一只猫咪在乱跳。

片刻之后，郑云祁揉揉脑袋，痛苦地说：“小祖宗，您别折磨我好不。”

“嘿嘿，除非你答应我，陪我出去走走。”乔安若调皮地说。

“好好好，我答应你，答应你。”郑云祁很无奈。

五、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

在乔安若的陪伴下，郑云祁不再那么颓废了，他会给自己刮胡子，整理头发，也教乔安若弹吉他。冬天过去了，窗前那颗枫树开始发芽，嫩绿的枝叶在春风中缓缓生长着。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做手术。他不敢，他害怕医生说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了。

很快，迎来了高考季。在这一场洪流之中，乔安若并不在其中。她是美术生，在高三上学期的时候已经通过了清远大学的自主招生考试。如果没出意外的话，郑云祁也跟她一样吧。

夏天很快过去，窗外那颗巨大的枫树也已经披满了一身火红的叶片，在秋风之中摇曳着，美丽又自由。

“安若，枫树叶红了吗？”郑云祁听着屋外风吹树叶的刷刷声，继续说：“我好久都没见过火红火红的枫树叶了。”

“当然红了呀，一片一片的，好像天边的火烧云 可好看了呢。”乔安若看着他，坚定地说。

说罢，乔安若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对了，你等着我！”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最后，女孩把火红的枫叶交到了男孩手里，坚定地说：“哥，我等你！”

手术后，郑云祁恢复的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在2020年的春天，他再次进入了高中。他终于又接近了梦想。

又是一年的秋天，那片火红火红的枫叶又染红了大半边天。

郑云祁拿起手中的枫叶，火红火红的颜色像极了安若，陪伴着他走过了阴冷的冬天。

而青春本就是一片未知的海，成长或许是一笔交易，我们都是用朴素的童真与未经人事的洁白来交换长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