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队，我们已经对李漠的人事进行了排查。没发现什么重要信息。首先，我们查了李漠最近的生活情况，发现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小子经常去赌钱，但是他欠债还钱，债主们也没有追过债。所以排除了利益冲突。最近也没发现这小子有打架作奸犯科的记录。排除仇杀的可能。这小子一直单身，也没什么拈花惹草的事，又排除了情杀的可能。唯一恨他的估计就是他姐夫了，因为他的债基本上都是从他姐姐那里拿的。但是他姐夫最近一个月都不在南城。这就是我的发现。” 王东向罗华报告着这几天的成果。
罗华一边听着报告，一边可怜地望着王东。
“哦，早餐！”王东明白了，立刻从旁边拿来两个塑料袋，“你的最爱——豆浆和小笼包，知道你喝牛奶会拉肚子的嘛。我的甜心——奶茶加寿司。”
罗华：“你这个徒弟没白收啊。你很快就可以出师了。”
“是，师傅。我一定加倍努力。不过上面催了，让您赶紧交报告呢。”
“什么报告？我不是已经交了初步认定报告吗？”
“不是啊，是结案报告。”
“结案？才几天？结什么案？”
“罗队，不是我说你，而是大家都这么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完美。所以喽办案效率就低了，才升不了职啊。”
“你小子是不是不想跟我了？早点说嘛，我帮你申请啊。”说实话，罗华确实不爽了。王东的话触到了他心里的一块伤疤。他总觉得自己要靠本事是靠本事升了这个副队长，可是谁都知道如果不是看在他家里有个高瘫的妻子、年迈的母亲的份上，估计他升职没什么戏，因为他把上头得罪完了。
“不是啊，我最崇拜您了，神探！
“孺子可教也。”罗华吃完了，“待会儿呢，你去秦川那里看看尸体解剖的结果，还有就是去冷库附件转转，看看附近的摄像头有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罗队，我们那天不是检查过了吗？冷库附近没有摄像头的啊。”
“那你去看看附近路口的摄像头里有没有？”
“罗队，您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去碰碰运气了。我还是想确定李漠那天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去的冷库？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但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
“好，我们现在就去吗？”
“诶？不是‘我们’，是‘你’。我刚才还夸你就要出师呢？怎么这么快又退回来了？”
“那你呢？”
“我？我有其他案子啊。那这个入室盗窃案，哇，这还有个恐吓勒索案。去吧，你行的，我看好你哦！记住，凡事要多用脑子啊。”
王东明白罗华的意思，他很快就会转去做文职了，所以现在他要尽可能的撒手。自己跟了罗华三年，以前凡事他总是事必躬亲。而今年却忽然大撒手，自己还真有点不适应。
“师傅，不要转去文职好不好？”王东忽然有点心酸。
“嗯？”罗华看着王东的表情，心里不由一动，笑了笑，“傻瓜，转去文职还可以经常见面的嘛，何况我老人家现在都跑不动了。跟在你们后面跑，会拖后腿的。”罗华拍了拍王东的肩膀，走了出去。他真担心自己会不会流泪。
罗华发现自己老了。越老就越容易感动，越老越容易感伤，越老越容易不舍，越老越情绪化。
“罗华！”
“嗯？陈队长。”罗华抬起头来，看到陈队长迎面而来。
三十八岁的大队长陈铭看起来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坚定地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
“恭喜你，罗华。”陈铭握了握罗华的手，“你申请转职的事上头批准了。下星期去证物处报到。这星期把手上的是料理一下，没办完的案子先转到我那里。王东从下星期跟我，麻烦你通知一下，我自己就不去了。”
“下星期？哦，好。”罗华笑了笑。心里觉得空牢牢的。
罗华在回廊里无目的的走着。他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可是真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快了些，好像失去了什么，宛如一只飘落空中的花朵，他知道自己早晚都要落地，可是他还是在树上待的时间长些，即使坠落的时候也想飞的时间长些，更长些。
以后就可以每天准时回家照顾妈妈和宋枝了，应该高兴呢。罗华笑了笑，却高兴不起来。
罗华本能地和来往的人打着招呼，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的喧闹似乎在另外一个空间，他听得到，却参与不了。一阵喧闹的救护车声把他唤醒。
一群人围在街道中间，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罗华一边喊着“警察警察”冲上前，一边拨开人群。
人群的中间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不停地呻吟。扭曲的脸上的眼角下一颗痦子一下惊起罗华的记忆
“周寒？”罗华记得这个年轻人。
四年前，周寒和其他三个人被个女孩子以强奸罪告上法庭。他曾上庭做过证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女孩子突然又撤销了诉讼。
救护车停了下来。
医生和护士把年轻人抬走了。留下围观的群众也慢慢散去。
“走吧，别傻愣着了。都散了吧。”
罗华：“那年轻人怎么了？”
“不知道啊。好像是过敏休克了。”
罗华呆呆地滞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远去的样子，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来，就会可能永远不起。留下一群人围观着你，评价着你。
罗华恍惚地看了看四周。街的对面竟然是熟悉的冰淇淋店。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起了橱窗前的女孩子，想起了“天使的号角”。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吃到了冰淇淋？她现在在哪里呢？
但他的心总是可以朝着愉快的方向去想的。
罗华不自觉地走到冰淇淋店的橱窗前，想象着那个女孩子从这里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眼睛的时候，惊讶了：那双黑如夜亮如星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确切的说，她和自己一样看着“天使的号角”。不同的是她在橱窗的里面。
罗华看着这个女孩子到柜台，付账，拿着“天使的号角”拉着大大的红色行李箱走了出来。
女孩子看到罗华的时候，笑了笑，甜甜的。
罗华也笑了笑。“买到了啊？”罗华指了指冰淇林。
女孩子点点头。
“好吃吗？”罗华有点羡慕这个女孩子：买到一个冰淇林竟也可以这么欢喜。
女孩子摇摇头：“不知道。”
“好吃吗？”女孩子忽然问罗华。
罗华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啊。我买过，但我没吃过。”罗华耸耸肩。
“你要买吗？”女孩子瞪着罗华。
“嗯？”罗华猜不透这个女孩的心思。
“我卖给你啊。”女孩从包装袋里拿出一个来，“我买了两个。你买一个的话拿 ——八十七块就可以了。”
罗华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来：“我没有零钱。”
“没关系。算小费好了。”女孩子一手接过钱放进了口袋，一手把冰淇淋交给了罗华。
“你快吃吧，一会儿就要化了。”
女孩子还是摇摇头：“嗯——舍不得。”
“化掉了不是更可惜？”罗华不由怜惜起这个女孩子。
“我要走了，警察叔叔，再见。” 女孩子笑了笑，拉着大大的行李箱走了。
罗华怅然若失地看着白色的背影渐走渐远，感叹这世界竟有这么多的不公平。
罗华尝了口冰淇淋：好苦！
罗华惊讶了。怎么会是苦的呢？艳丽的色彩让人心花怒放的设计下竟是苦苦的味道？妈妈和宋枝吃的甜蜜的样子让他怀疑这冰淇淋该有多甜，可她竟然是苦的。这个女孩子知道吗？知不知道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是苦的呢？她知道后会不后悔？
苦，有时候也可以是令人开心的。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