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七夕”成了中国本土情人节,为了这一天,大大小小的商家都积极准备,网上也是处处提醒你这一天你要行动起来。但是这一天对于我们家却是个沉重的日子,我的父亲在这一天离开了我们,那一天我们姐妹三人和母亲一起陪伴父亲在这一世最后的时光。
父亲戎马半生,但是他很少跟我们说起他的经历,只是母亲收着父亲的各种奖章,通过奖章知道父亲也曾经参加过不少战役,无形中我对父亲有一种敬仰,但却无法亲近他。然而父亲给我的记忆是平淡的,因为我开始记事起父亲就脱下了军装,转业到了地方。在后来的日子里,父亲依旧每日一身旧军装,腰板从来都是笔直的,可却学着买菜做饭,开始做一个居家男人。记得小时候体质差,经常生病,总是父亲带我去医院看病,母亲身体不好,陪床的总是父亲,白天上班,晚上到医院陪我,就这样伴我长大。后来为了二姐能顺利进厂工作,父亲提前退居二线,从此我们家进厨房的就只有父亲了。
父亲是一个从不表达情感的人,他很宠母亲,但是从来不会说一句柔情的话,母亲身体不好,他尽可能承担家里的活,母亲喜欢吃螃蟹,所以即便当时家里不富裕,但是每到“秋风起蟹黄肥”的季节,家里总会蒸上几次螃蟹,父亲是舍不得吃的,我因为年纪最小,跟着母亲大饱口福。
父亲对我们三个女儿是很疼爱的,大姐出嫁以后,每次回来,父亲总会一大早去菜市场买上很多菜,临走还要买上很多冬笋,猪蹄啥的让他们带回去,走前塞点钱说补贴他们路费。这件事后来我和大姐谈起,只是他们不承认父母给过路费,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怕姐妹间计较,但是这事却在我记忆里很深刻,因为正是父母这么做,让我认识到了父母的爱。
二姐的婆家家庭条件不错,所以结婚的时候置办的也挺气派,但也是因为这点,给父亲添了项多余的工作,每次二姐回婆家过年,父亲就要去帮他们看家。二姐是个有强迫症的人,那年回家过年,她照旧早起把被子塞进了柜子里,等父亲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床罩在外面,父亲就盖着他的军大衣睡了一晚,大年初一回来就发烧了,二姐回来后母亲数落着二姐,父亲却一个字都没说,每次还是会去帮她看家,直到父亲走后,换成了我去帮她看家。
说起来,父亲好像没来得及为我做啥就走了,但是在父亲身边呆的时间最久的就是我,记得每次晚上回家,总是见父亲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父亲喜欢听京剧,翘着二郎腿打着拍子,一脸惬意,看我回来了,总是说句早点睡,关了电视回屋睡觉了。
父亲是在我的眼中老去的,从第一次和我商量要不要装电话,到家里买什么牌子的冰箱,父亲已经不再挡在我们面前担着所有的事了。一次,我午睡起来不小心头撞上了床边上的一个柜脚,我生气极了,大声抱怨每次东西都堆我房间,破箱子扔了才好。父亲一声不吭的走进来,用劲搬起箱子往墙里推,看到父亲用劲时额头上暴起的青筋,那一刻我意识到父亲已经老了,不再是我的守护神,顿时无比愧疚地逃出家门,心里一时难以接受这一现实,隐隐的有了丝恐惧感。
后来,父亲查出肺癌晚期,那是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一切都只能用活着来概括,我匆匆的结婚,最终,父亲在“七夕”的夜晚离开了我们,那一夜,我才真正长大,因为我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而我的肩上开始有了责任。
二十年过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会记得父亲的祭日,却都记不住母亲的祭日,虽然我很努力的去记,但是依然记不住,也许是因为“七夕”早已经成为一个特殊的日子印在每个人思想中,就像小时候听到的“牛郎织女”的传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