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空气里充斥着大团大团像棉絮一样的灰色物体,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朦胧的,但还能依稀看到,四周的树、房子、操场还是高中时那般模样。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我又站在了操场上,诺大的操场只有几个人围在一起打篮球,老远就能看见他,站在一群人中我总可以轻易找到他。我情不自禁的往他那里走,可那几个人却渐渐消失了,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在那里,他坐在地上,蜷着腿,把头深埋进去,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他怎么会哭?
那么坚强骄傲的人。
我突然开始剧烈心痛,就像埋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感情,带着压抑的痛楚。这种没有原因的内疚和痛苦让我加快速度奔向他,可是速度明明那么快,距离明明那么近,怎么就到不了呢?无形的屏障把我们始终隔在不能触摸到他的距离
凌智泽,快抬起头看看我!
凌智泽,你怎么了?
凌智泽……
无论怎样努力都喊不出来,我该怎么办?
而这时,一个女孩猛的越过了我,她像根羽毛一样,轻盈的穿过屏障,几乎是瞬间,她便到凌智泽身旁了,女孩抱着他,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凌智泽跟她不知道在说什么。
后来,他们一起走了,背对着我,向操场的另一个出口走去,我跟不上他们,甚至动不了,而心痛还没有停止,一阵一阵的像被人用小锤狠狠的砸,砸的血肉模糊却不停手,眼泪也没有停止,一直在下落,没有依靠的哭泣,无助的撑着膝盖。
在抬头时,他们却不见了,操场上安静的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人一样
"不要走!"
我大声的喊了一句,最后一个字的音调收尾时,我从梦中惊醒,房间里是一片黑暗,电子表显示的时间是8:29,已经天亮了,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刺眼灼热的光线,我想,我已经适应了黑暗。
随意的裹了件衣服在身上,摸索的走到梳妆桌那里,上面有很多小灯,挑了一个打开,乳白色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黑暗,这个小灯是昨天才买的,巴掌大小,墨蓝色的灯罩是风铃草花的形状,灯座是白色的,这样简单小巧的灯衣柜里还有很多,自从那天后我便爱上了收藏小灯,这么多年,它们一直是我的寄托。
做的那个梦已经分不清是记忆中的某个片段还是自己臆造的,但这些年总是反反复复的梦到那个场景,就好像时光生怕我忘记那一天,才会不断的让我想起来。
时光是残忍的,不管你怎样伤心它都在前行
时光是残忍的,该发生的事情它一样都不会落下
时光是残忍的,它带走了我爱的男孩
算一算时间,今天正好是八年。
[2]
杂志社是最近才搬过来的,正好在家附近的,听旁边负责插画版面设计的陈雅姐说,这个杂志社是某个大型服装设计公司的老总开的,主要目的是宣传公司的服装。
这是个很好的宣传手段,杂志社大部分人是从设计公司批下来的,只我与几个人是新来的,不免有些生疏,而我也很久没在意过所谓的人际关系,作为文字编辑,基本不参与讨论,一般是在配字和对应衣服标序一类的,所以这一来二去的,也只有陈雅姐跟我熟悉了。
陈雅姐也算是我的学姐,而且还是个学霸,但她读到高二就辍学了,插画设计是自己学的,一个学习能力很强而且没有经济问题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辍学呢?
我一点都不了解她,却也愿意跟她说我曾经的事,曾经的凌智泽和杨若。
"今晚跟我去吃个饭吧,我弟弟想见你哦!"陈雅姐敲了敲我的办公桌,笑的像曾经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天下第一媒婆》里那个长着大颗肉痣的宋双双。
我打了个冷颤,关上笔记本。
"我不认识你弟弟。"
"你见过,上次帮你送过稿子的,就是你生病那次,还给你带了海带炖排骨和退烧药呢!"陈雅姐把椅子搬过来,一脸期待的看着我,好像希望我想起什么,然而——
"海带排骨不是你做的吗?"我看到陈雅姐满脸黑线。
"当然不是,他自己说要做给你的,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没做饭给他老姐我,听到你生病就屁颠屁颠的跑去给你做,那架势拦都拦不住,啧啧。"她一边说一边斜眼偷瞄我。
"为什么啊?"我更加疑惑了,难道这世上还有不见钟情?我又不是白雪公主,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相信她弟弟认错人了。
"这个啊,我弟高中和你是一届的,以前就喜欢你,现在嘛我就不知道了"
"……"
"我告诉过他你的事,或许你还忘不了……他也只是想见见你……好妹妹啊我最疼这个弟弟了,你就答应吧,其实……"
陈雅姐一直在说,可我突然觉得胸口里翻滚着陌生而又熟悉的情绪,像一头沉睡多年的野兽苏醒了。
显然这头野兽翻滚过头了,我猛的冲进厕所,呕吐了起来,虽然什么也吐不出来,早饭让人厌烦。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却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心理原因。
陈雅姐最后的那句话不断的在心里回荡
"其实杨若,这么多年你忘不了的,会不会只是那个升旗仪式?"
…………
"杨若,杨若"
远处有人在唤我,我抬头看见唐佳在前几排扭过头看我,我曾为这个姿势笑话过她好几次,升旗仪式就要开始了,在体育老师令人发笑的不标准的普通话整队下,四周也渐渐安静下来了。我小声的回应她,"怎么啦?"
她指了指主席台说:"快看上面主持的那个男人,气质超好!"
然后总是带着帽子的光头班主任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带着渗人的笑,我打了个哆嗦,收回伸长的脖子,唐佳运气不好的被骂了几句,直到班主任晃了一会再走到最后一排,我才想起唐佳所说气质超好的男生,抬头的时候他正好向主席台正中间走去
没有所谓逆光;
没有所谓闪耀;
我甚至没注意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但不得不说这个男生站的特别端正,没有任何怯场,很严肃,声音像年轻时的朱军,
"我宣布,升旗仪式现在开始,出旗,奏乐。"
……
"敬礼——"
国歌响起,我的脑子里却是他磁性好听的嗓音,眯着眼看他,即使阳光直射入眼让我什么都看不清。突然觉得这时的升旗仪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还听到前后同学也有在议论他,说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也是,相较于我们这幅懒懒散散无所谓的样子,他的确很特别。 升旗完了就是常规程序,没什么意思,低头发呆到仪式结束,又被初中好友拉去问东问西,初中升到高中,这份热切的问候令人感动,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越过我,步伐矫健,然后扭过头对柳倩说:"刚刚好猥琐。"声音清润爽朗,分明是升旗仪式上的那个男生,我不由得仔细看他,五官微带棱角,浓密的眉毛叛逆的向上扬起,嘴角挂点笑,无边眼镜架在高鼻梁上,反着光让人不能看进他的眼,突然感觉左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砰砰"的飞快撞击着,我在心里默默的喊了一句"哟!气质男"
柳倩也笑着说:"就是",得到回应后他便加快了速度向前走。我扯了扯柳倩问她:"诶,他是谁?"也许是我如饥似渴的眼神,柳倩坏笑着说:"凌智泽,是个学霸,我在社团里认识的,不过人家可不谈恋爱,你少犯花痴了哦!",我想如果有面镜子,那么我现在一定是一脸吃了榴莲的表情
脸微微发热,我扑上去掐柳倩的腰,小声的解释说:"我只是觉得他气质很好,仅此而已好吗?!"
女孩们的嬉笑在楼道间传响,那时候为在朋友前逞强,把他说的如此不屑一顾,却不知道就在那不久,我就真的喜欢上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