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在书中读到男人,甚是好奇,男人是何物,竟能像子母河的河水一样生育繁衍,或许,男人也是水做的吗。
书上说,男女之间的情欲是世间最美的东西,她抿嘴轻笑,在女儿国,有什么能美得过我身后的江山呢,这高楼殿宇,这花鸟鱼石,这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城外流淌千年的子母河,哪一件不比男人美,这写书的人,有时也会骗人呢。
正思索着,内侍在门外轻声说道,“启禀女王陛下,有个从东土大唐而来的和尚求见,说是要倒换通关文牒。”
和尚?是男人么?
宫殿内,女王高居宝座。
内侍口中的和尚就站在殿下,双手合十,“贫僧唐三藏,拜见女王陛下。”
他就是男人吗,好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男人,大红的袈裟金光闪闪,掩不住他的灼灼之华,他眉间的红点,是朱砂吗,这个男人好生俊俏啊,咦,他怎么没有头发,是了,他是个和尚,和尚是没有头发的,男人应该有吧。
女王恨不得把他一次看个透,她想,男人果然有魅力,这是书上说的一见钟情吗,想着想着,不由觉得脸蛋热热的,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又听常侍在一旁喊她,不由愣神,在这大殿之上,她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殿下那男人依然双手合十,“贫僧唐三藏,拜见女王陛下。”
唐三藏这话已重复了四遍,方见女王回过神来,面色含羞,抿嘴轻笑“快请高僧上座。”
唐三藏继续施礼,从袖筒中取出通关文牒,呈于陛下,说道,“请陛下在此文牒之上加盖宝印,贫僧也好与三个徒儿西去取经。”
女王接过文牒,翻开看来,默默读了起来,“唐三藏,俗姓陈,号玄奘……”不由脱口,“高僧俗姓陈?”
唐三藏缓缓答道,“贫僧俗姓陈,法号三藏,因唐王恩认为御弟,赐我唐姓。”
女王本是随口一问,听这僧人是唐王御弟,便又动起了心思,作为一国之主,倒也与之般配,她的心里已有了留意,抬头说道,“御弟旅途辛劳,先与高徒去驿馆歇息,这关文嘛,自会派人送去。”
这话说的有些俏皮,可不容那和尚反驳,她已走出大殿,回往寝宫去了。
2.
书房里,女王反复的品味着书里的那句话,果真,男女之间的情欲是世间最美的东西。
她提笔做画,不时一个清秀的和尚便跃然纸上。眼眸明亮,眉若弯刀,朱唇微启,大红袈裟袭身,他在纸上都发着光。
这时朝中太师前来求见,慌乱中她拿起了随身手帕,盖在了画上,太师说的都是一些朝中琐事,她此时哪来的心思听这些,于是话锋一转,对太师说道:“近日朝中是应该有件喜事。”
太师不解,试着询问,“不知陛下说的喜事是哪一桩呢?”
女王一脸娇羞,欲言又止,打发了下人,掩嘴说道:“我西凉女国自来无男子,今日有幸,天赐唐王御弟下降,我想这是天载难逢的机缘…”
太师上前,“陛下是想……”
“愿以一国之付,他为王,我为王后”
“果真是大喜事,陛下若与他结为夫妇,定当生子生孙,永传帝业。”
女王说出这番话来已是羞的目红耳赤,听得太师这般调侃,又是一阵娇羞,转身佯装嗔怒撒娇,“太师~”
太师哈哈大笑,我这就去为陛下说亲。
和尚不辞艰辛,只为西行,求见如来三宝。忽闻太师的一番说媒,大呼阿弥陀佛,只说是西行意决,一心向佛,不敢贪恋红尘,儿女情长。
和尚虽是男人,可哪解男人的风情呢。
3.
这日阳光明媚,春风十里,御花园里百花争艳,一男一女在园内游玩,行至一座拱桥之上,但见水下鸳鸯成双嬉水,花间蝴蝶成对飞舞。
女王不禁感叹,一脸哀怨向和尚说道:“为什么世间还有像我们这样的孤男寡女,不能成双成对,为什么御弟哥哥甘愿守孤灯伴古佛,单宿单飞呢?”
和尚本无心游玩,女王突来的发问让他失神:“陛下,贫僧许身佛门,正是为了解救芸芸众生,使世上不再有杀伐纷争,使人间不再有怨女鳏夫。”
女王继而答道:“既然御弟哥哥有如此胸怀,那么眼前就有需要你解救的芸芸众生。”
这番话里的柔情与幽怨,若不是碰上这个一心向佛的痴人,换做是谁,都要被这柔情所化,幽怨所困。
可偏偏是他,一个不解风情的和尚,“唉…,陛下,贫僧取经心切,还望陛下早日发放通关碟文。”
女王自知不可过急,虽有千种柔情,可不知从何说起,便道:“今日且莫谈取经之事,御弟哥哥,你看这御花园中春光明媚,景色怡人,我再陪哥哥流连观赏一番,好吗?”
景色秀丽,佳人为伴,这世间多少的痴儿怨女不得成双,女王虽有这一片江山,万千臣民,可偏偏换不来那和尚一个温柔的眼眸,要这江山何用?
4.
通关的牒文像是一根绳索,这头牵住了西行的和尚,那头牵着个春心泛滥的女王。
在女儿国已停留数日,和尚深夜难眠,说是打坐念经,却总是想起那个娇滴滴的女王来,果然,世俗的情欲是世间第一大恶,若不是佛心坚定,还怎么去得西天,见得如来?只是盼望着,早日换了文牒,速速离去吧。
窗外太师求见,“唐朝高僧,女王陛下请你去观赏一件国宝。”
和尚现在最怕女王,可不得不见,牒文还在她手上呢,虽是深夜,却也随着太师去了。太师带和尚行至一门前,便自顾离去,听得屋内女王呼唤,和尚推门而入。
屋内异香扑鼻,粉红的帐房里面,是一张大床,床上的佳人裸露藕臂,侧身微卧,没有了凤冠霞衣,一身便装却也是别样的美丽,甚是魅惑,这人不是女王是谁。
和尚不知如何是好,紧闭双眼,“听闻太师说陛下邀我深夜赏宝,但不知宝在何处?”
床上的佳人一声娇喘,“那就请御弟哥哥观赏国宝吧。”说着缓缓起身,轻轻拉起帘子,从床上探出头来,“难道在御弟哥哥的眼里,我还算不上国宝吗?”
女王点了红烛,端在了和尚的面前,“哥哥你看,这红烛也知人情,欲照今日之喜呢。”
和尚莫不说万古以来最不解风情之人也不为过,却向女王问道,“不知陛下喜从何来?”
女王此时已无半点矜持,为这和尚也是卑微到了骨子里,哪有一点点女王的样子,此时的她,也不过是这人世间一怨女罢了。
“我身为女王,饱享荣华富贵。可是从未享受人间欢乐,今日哥哥到此,真乃天赐良缘。来日哥哥登上宝座,我为王后,从此双宿双飞,这不是万千之喜吗?”
“佛心四大皆空,贫僧尘念已绝,无缘消受人间富贵,阿弥陀佛。”
说这话时和尚依然紧闭双眼,惹的女王一阵苦笑,“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要是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不敢睁眼看我,还说什么四大皆空呢?”
和尚睁眼相看,只是一眼,额头的汗珠便不住的滚落下来,女王见状,拿起手帕擦了擦和尚额头的汗珠,这个遮画的手帕终于还是见了正主,女王也是第一次与和尚这般亲密。
和尚吓的又闭上了眼睛,不停口诵“阿弥陀佛。”像是多念几遍,西天的佛祖会来拯救他这个“落难”的苦僧似得。
女王不依不饶,拉着和尚的手臂摇晃,“哥哥,别闭上,睁开眼睛吧,你就睁开眼睛吧。”
“我就是睁眼看你又能怎样?”这句话里,听出了些微的怒气。
女王已然是不知所措,像个十足的怨妇,“哥哥,你难道真的不喜欢我吗?今日良宵难得,你就答应了我吧。”
和尚自小出家,哪懂得这世上的儿女情长,见女王万般乞求,不忍说道,“女王陛下,贫僧已许身佛门,并与大唐天子有诺在先,还望女王陛下放了贫僧西去”略微犹豫,继而又说“来世若有缘分……”
女王听得和尚这番话出口,便知和尚也动了凡心,索性学着世间少女一般,将头靠在了和尚的肩上,“我只想今生,不想来世,今生今世我们俩是有缘分的。”
说这话时,女王的头依然靠在和尚的肩上,语气里也多了几分甜蜜,像是撒娇。
“哥哥,你就答应了我吧。”
5.
若不是那晚有个成精的蝎子打搅,女儿国早已改为唐姓,和尚也真的会和女王生子生孙,永传帝业。
可世间的事儿就是这么不凑巧,世上也没那么多若不是,红尘万丈,情深几许,万事万物皆逃不过“命运”二字。
和尚走的那天,十里宫殿百官相护,女王亲自相送,一步一步,走完了这十里宫殿,女王从未觉得,原来十里路的距离竟是这么的短。
一切的路都有尽头,可藏在心里的这份爱恋,何时是个头呢?
女王双手返还了通关牒文,两只眸子里尽是柔情,这柔情化作水,就要滴落出来。和尚也是双手接过,轻声一句“多谢陛下”便转身上了白马。
女儿的柔情终于忍受不住,看着离去的背影,柔情像是一下子全部要洒落出来,轻声呼喊,“御弟哥哥……”,保重还未说出口,却已泣不成声……
马上的人拉了缰绳,头转了一半,一声“驾”又脱口而出,他大概也害怕,若是转过身去,西行大业定是半途而废终成空了罢。
女儿追着白马,跑了几步便停了下来,如果得不到你,就让我的柔情和思念化成祝福随着你上路吧,西行路远,御弟哥哥,你定要无恙归来。
你说过的,若有来世……
可傻女儿啊,他要求得真经,见得如来,还哪有来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