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年前,朋友曾送我一件古典乐器——埙。
随赠的还有练习的教程,不过疏懒的我并未去练习过。但这件乐器也随我几番迁移,如今静默的立在家中书柜中,之所以值得留念,不仅因为这是故人的深情厚谊,也因为当初她特意托人在上面刻了一句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是北宋林逋《山园小梅》中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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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早在宋朝就已名声在外了,王士朋更是誉之为千古绝唱:
暗香和月佳人句,压尽千古无诗才。
这里不再赘述。
总之,我很仰慕林逋,因为他的高绝胜人。
他的一生也似乎很简单,正如他的为人一般,恬淡、孤简。
林逋,北宋初年的隐逸诗人,上一个令世人耳熟能详的隐逸诗人应该就是种菊的陶渊明了,豁达而通透,工作干得不开心,便辞职不干了,且能够做到安之若素以终年。后来的隐士太多了,但隐逸之中似乎总是或多或少流露出不平之鸣。可说隐士这一群体中有相当多一部分可以说是不得已而为之,孟浩然、王维也是如此。而林逋可以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隐士了。
他的事迹能考得不多,但那些只言片语的文字已经足以使我们窥见他的高妙卓绝的一生了。
纵观青史,天才少年的童年大多是不幸的,林逋概莫能外,书上说他“少孤力学,好古,通经史百家”,也就是说他年幼丧父,但却勤学不辍,成为一个精通百家学说的博学之人,按照古人“学好文武艺,货于帝王家”的传统观念,此时的林逋应该要去参加科举考试了,毕竟“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啊,更何况,有宋一朝对士人格外优待,对刚成年的林逋而言,锦绣前程彷佛已经在对他遥遥招手了。
但他是林逋,蟾宫折桂,平步青云,这些浮名浮利又如何是他的追求呢?
成年后的他开始浪迹于江淮之间,过上了吟啸山水的漫游生活,大约到了四十岁的时候,他突然也不再外出了,在杭州孤山下结庐而居,开始了不问世事的隐逸生涯。
可能他对梅花太过于钟爱,他在孤山上种植了三百株梅花,或许是因为梅花和他一样的缘故,都是一样的孤洁清高,一样的遗世独立。
除此之外,他也养了两只白鹤,平日里将白鹤驯养在笼中。
他喜欢驾一叶扁舟,在西湖泛舟,与附近寺庙的高僧品茗论禅,如果家中有客到访,童子便将白鹤放出,林逋见白鹤翔于天际便划船归来。
书上说他二十年未入城市,这便成了他余生中的全部生活状态了。
他一生未婚,又痴迷于梅鹤二物,后世遂称之“梅妻鹤子”。
曾经也有人劝他出仕,为朝廷效力,他却说到:
吾志之所适,非室家也,非功名富贵也,只觉得青山绿水与我情相宜。
也有人希望他能够为后人留下只言片语的诗文,他也拒绝了;
吾方晦迹林壑,且不欲以诗名一时,况后世乎!
好在有人暗自留心,私下抄录他的诗文,才能够让我们通过他的文字窥见他的情志之一二。
有时不得不感慨世界总是好生奇怪,有人追名逐利而不可得;有人于名利避之不及,却又声名远播。
林逋就是如此。
上至真宗皇帝,多次征召也多次被拒,皇帝则更加钦佩其为人,赐以生活物资,他呢?仍然我行我素,从未因此自夸;同时代的梅尧臣、范仲淹亦与其诗文唱和。
公元1028年,卒于家,年六十一,其侄林彰、林彬同至杭州,治丧尽礼。仁宗皇帝亲为其赐谥“和靖先生”。
故事到这里,他的一生也好像说完了,留给后人的是一个清高孤绝的背影和无数赞誉额诗文。
可又没有结束。
南宋灭亡之后,有盗墓贼挖开林逋的坟墓在里面发现一个端砚和一支玉簪。
砚台很好理解,毕竟是文人嘛!
可偏偏就是这个玉簪让人浮想联翩,这是一个女子所用之物,为何会出现在他的墓葬之中,是否这个玉簪的背后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或许在他的《长相思》中能够发现一些端倪: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潮已平。
青翠的吴山和越山耸立在钱塘江的北岸和南岸,两两相对,隔江呼应,谁能理解恋人的离别愁绪。你泪眼盈盈,我泪眼盈盈,你我相爱却无法相守在一起。江潮过后水面已经恢复平静了,船儿扬帆要远行。
古人有用爱情诗来讽喻君臣之间关系的,而林逋则没这个必要,又加之唐代白居易以来,文人便多用《长相思》调写男女情爱,以声助情,得其双美。林逋这首词也一定是写爱情无疑了。
林逋墓中的玉簪和这首情真意切的词作让我总是固执的认为,林逋年轻时漫游江淮之时,也一定拥有过经历“罗带同心结未成”爱情悲剧。
而正是爱情早早的爱死亡,他的心中,再也起不了波澜了!
也正因此,江淮漫游之后的他,从此孤身一人开始了他梅妻鹤子的独居生活。
也许,就是这个女子临别时赠送的玉簪,让林逋珍藏牵挂了一生,致死都不忘相随。
今天,坐在办公室,想起这段往事,于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伤痛。
满目星河久,一枕清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