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的病
我总是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没什么可说。就像我有一肚子笑话想讲给别人听,但是转念一想那些不过是我自以为幽默的笑话罢了,别人听了不一定笑。不仅不会笑,那听的人甚至会丢下一张冷脸,心头奔过万头草泥马。同理,我平时说的话,大家也不一定听,甚至听完了也会在心头奔过万头草泥马。
关于草泥马,我倒是略有了解。草泥马,学名羊驼,属偶蹄目骆驼科四蹄,生得长脖子、长腿、一身白绒毛,远着看很像绵羊。往地上一蹲就是白花花的一条棉花糖,如果它的毛色是棕的,则活像一条翔。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货有点萌。另外,羊驼的毛比羊长,光亮而富有弹性,可制成高级的毛织物。皮可制革。因此羊驼毛皮有“软黄金”之称。所以,这货不仅萌,还很“有用”。
不过它在中国火了既不是因为它萌也不是因为“有用”,而是因为它名字的读音与一个关乎“生殖、第二人称、母亲”的词极其相似。于是它就稀里糊涂的火了。可是,我总觉得这是很侮辱人的,啊不,侮辱羊驼的。这就好比一个热爱音乐的音乐人出名不是因为他的作品,而是因为他的故事。但是我不知道我该不该说这话,毕竟谁也不知道羊驼到底想不想火,是否在乎火的方式。想搞清楚这个,只有两种方法:1.让羊驼学人话 2.让人学羊驼话。但以目前来看,两种方法都不太可能实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人和羊驼是难以沟通的,既然难以沟通,就更谈不上相互理解了。也就是说,我这辈子可能很难知道羊驼到底想不想火,想以什么方式火。就像我很难知道我三叔在守时这件事的想法一样。
我三叔一向守时,甚至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举个例子,好比你和他约早上十点见面,那他准是在整十点的时候出现,不多一秒也不少一秒,所有的事都是这样,就连上班也是,说八点到就八点到。这件事我听很多人说过,但我一直不信,直到我连续几天在暗中观察我三叔的行动为止。(你得知道,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时间。)有时我躲在树后面,有时我带着个大墨镜,有时我拿张报纸掏俩窟窿,想尽办法不让他发现我。而每当我看完手表以后,一抬头,远远的就能看到我三叔的身影在晃动。真是神了奇了。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三叔得了一种强迫症,一种关于时间的强迫症:所有的“约”他都必须在约好的时间到达,否则就浑身难受。这也就是说,也许其实他并不想这么准时的赴约,而是某种东西驱使他这么干的,另外,我三叔这个人礼貌至极,很懂礼数。所以大家很难分出他是否真的重视个别“约”,因为无论是什么应酬他都一样准时的到达,在礼貌上显示相同的尊重。而且每次你问他对于某个“约”的看法时他都会说他还是挺愿意去的。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身为小辈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了。只是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从来都没有笑容。
可是后来我三叔力排众议,铁了心要治治这病,尽管它是个不错的习惯。至此,我三叔每周都要定期去心理医生那儿做治疗。就像往常一样,他从来没迟到过。不过,很可惜,一年过去了,他的病虽然有好转但一直没有根治。而我所说的好转,意味着迟到的开始,比如上班之类的,而没根治,代表个别事他依然准时赴约,比如心理治疗。
又过了几年,我三叔结婚了,新娘就是给他做心理治疗的女医生。结婚那天他偷偷告诉我,其实他的病早就好了,他谎称病没好是为了每周能见一面女医生。
而自打结了婚,我三叔的病就完全好了。因为他再也不用每周守时的去见女医生了,天天能见。他跟我说,到目前为止,有两件事让他感觉生命是完整的:第一件是再也不用守时,想迟到就迟到;第二件是遇见了我三婶。
如果你问我三叔和三婶现在怎么样了,我只能回答还不错,或者索性说实话,告诉你我不知道。毕竟我不再年轻,没这么多时间观察我三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