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听,寒山古寺的梵音

寒山寺

在寒山寺的枫桥上远眺,遂想起唐太宗贞观年间,寒山与拾得这两位青年因友情而放弃爱情同往苏州出家修行的传说,又似乎隐约地看见那位因安史之乱而漂泊江南的诗人,从一千年之前的中唐缓缓走向现代!

这条隔着千年的时光旧路,像是一支离弦之箭,飞速地从古老的年代朝我射来,我站在时光的路口,仿佛能通过那支箭,看见远古盛唐的繁华与晚唐的战火纷飞,依然能感受到往昔的时代气息。

一千多年以来,无数关于寒山寺的古迹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损坏,从元末到清末算起,寒山寺曾多次惨遭洗劫,但每次都能重建,这洗劫与重建之间,曾留下了多少伤疤,耗尽多少游子的泪水与忧愁!

繁华与凄冷,往事不过流水,早已被人遗忘在风尘之中,千百年来,那京杭运河里洒落了多少诗人的浊酒,时光躲在流水里,一去不返。

在兴盛与衰落之间,幸亏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真正地成就了寒山古寺,使得这座有着千疮百孔的千年古寺持续焕发着珠光灵气。

初次前往寒山寺是在酷暑难耐的下午,我走在这位老者的身前,徘徊犹豫,在等待一个时机。阳光打在枫桥上,打在京杭运河上,我盯着河水,陷入了沉思,河水绿而发青,那水静止不动,好像停在了盛唐时代,但仔细一看,那河水却缓缓地流动,悄无声息,如时光一样慢慢流淌,流过了唐宋元明清,从唐朝流到当代,流到了我的身前,又从我的心田流到我的思想里。

临近傍晚时,微风缓缓吹拂,空气里弥漫着香气,以为此刻游人会少些,出乎意料的是,旅游团络绎不绝,每个团人数不一,加起来,足够塞满整个寒山寺,静静地站在旁边,会听见每个旅游团的领头人在详细地介绍寒山寺的历史,尤其是著名诗人张继的那首名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首古诗,我很早之前学过,先前不解其意,当来寒山寺一游的时候,似乎能感受到一点点这位中唐诗人的忧愁与苦闷!

这是一首羁旅诗,一千年以前的中唐,因爆发安史之乱,无数文人墨客逃往江南地区以避战乱,这首诗便是其中很典型的一首,充分地写出了一位客船夜泊者对江南深秋夜景的细致观察与感伤,诗中写到了月落乌啼,霜天夜寒,江枫渔火和客船游子等情景,一切景语皆情语,充分地表达出一种因战乱而流离失所,漂泊于江南的无奈。

其实,自古以来,描写过寒山寺的文人墨客并不止张继一人,还有宋代的薛师石:“寒山寺废佛灯寒,有客来游欲住难。”明代的张元凯:“江连云树路回斜,钟起寒山乱暮鸦。”和明代的高启:“枫桥西望碧山微,寺对寒江独掩扉。”等等。只不过这些诗中,属张继诗最佳,因此,可以说是寒山寺成就了张继,也可以说是张继成就了寒山寺!

寒山寺门前有一座石拱桥,名为江村桥,桥堍与山门之间是一面很显眼的黄墙,是寒山寺的典型的门面墙,称为照壁,山门两旁种植着两棵古樟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从寒山寺的大门一直往里走,会发现黄墙内古典楼阁飞檐翘角,右为枫江楼,左为霜钟楼,整个古寺的布局很是独特,据说这种设计风格都是因为枫桥夜泊诗。

古寺的大部分建筑都保存着清朝的建筑风格,比如,大雄宝殿,藏经楼,枫江楼,钟楼,碑廊,霜钟阁等等,从这一点,足以证明,寒山寺在清朝时期曾大规模重修。

由于闲游的缘故,我并没有对每一处楼阁都细细观察,我估计,那些著名的楼阁宝殿,早已经被无数文人墨客精心雕琢于笔墨之间,被无数游客尽收于囊中,我怕是写不出他们的水准了,不过,有一些东西经过思考总能成为自己的财富!

记忆最深刻的是出了大雄宝殿,左侧是通往普明宝塔和方丈室,右侧是通往名闻遐迩的听"夜半钟声"的钟楼,而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到钟楼去看看,看看张继诗中的那口大钟,看看那座能听“夜半钟声”的钟楼!只可惜,现在这个时候,并非敲钟的最佳时机。

从钟楼继续往正前方行走,能够清晰地看见那只有两层的屋宇,那便是著名的藏经楼,倘若从远处远望屋顶,可以清楚地看见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的雕像立在楼角,像是四位卫士,在忠诚地守候着藏经阁,守候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这种设计风格,不禁让人敬佩起设计师的智慧与学识!

由于游客数量之众,不管是往哪个方向走,都像是被包围其中,寒山古寺并不像其它的古寺那样清幽宁静,虽然,在常人的思维里,古寺应该保留一种清幽宁静之气,但寒山寺却香客不止,游人无数,这也足以证明寒山寺的名气,换句话说,这足以说明当代人的烦恼与忧愁比古人更胜一筹,站在大香炉的旁边,路过的行人都习惯地为自己点燃几炷香,真诚地向着大佛拜上几拜,以求得内心的安宁!这一点,和我曾经去西藏看到的情形很是相似,藏族同胞也信仰佛教,只不过,不同地区的人民,所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在西藏,藏民都习惯拿着转经筒,心里默默地诵读经言,而在寒山寺里,只需几炷香而已!

香炉中不停地飘来阵阵香气,再沾上一点点柔美的夕阳,颇有一种“日照香炉生紫烟”的感觉,那种香气还给人一种平静吉祥之感,或许,这就是香炉在佛寺中的意义!看着他们如此真诚地上香,有那么一刻,我似乎被感动到了,被他们的信仰所打动,有那么一刻,改变了我对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看法,人其实可以很理性,很强大,但人其实也很脆弱很感性,在生活的苦难与烦恼面前,这种感性暴露无遗。

仓央嘉措有诗云:“一个人需要隐藏多少的心事才能巧妙地度过一生,在这佛光闪闪的高原,三两步便是天堂,却又有那么多人因心事过重,而走不动。”有时候想想,给自己一炷香的时间,在大慈大悲的观音与佛祖面前,把自己的苦闷与悲伤默默地倾吐出来,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就算是唯心主义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开心幸福一些么?

以为,这寒山寺的钟声会时刻响彻云霄,会时刻悠扬在傍晚的枫桥上,遗憾的是,这钟声并非想听就能听到的,不过,这次前来我却获得了一个准确的敲钟信息!

这钟声只有在每年除夕之夜或元旦晚上才会响起,千百年历史文化的堆叠与取舍,敲钟成为了一种很庄重的仪式,据说钟只敲108下,每敲一下代表去除一个烦恼,听完108下钟声,来年的烦恼便自然随风而去了。

也许,有人会觉得好奇,为何是108下呢?其实,这其中主要有两种含义,其一是说每年有12个月、24节气、72候(五天为一候),这些数字相加正好是108,敲钟108下,表示一年的结束,有辞旧迎新的含义,其二是依照佛教传说,凡人在一年中有一百零八种烦恼,钟响108次,人的所有烦恼便可消除。

寒山寺敲钟意义非凡,每年的除夕之夜或者元旦之夜,寒山寺便会聚满中外游客,聆听这钟楼中发出的一百零八响钟声,在悠扬的钟声中迎接新的一年,祈祷在新年里能吉祥安康。

鉴于此,或许在我这样一个年轻气盛,满怀豪情的年纪,并不太适合费尽心思地前来欣赏这钟声唱晚,或许,当年逾半百烦恼增多时可以一试。

然而,一首古诗所发出的钟声远远比现实中空灵绵长,只能说等将来寻个恰当的机会,再来听听这寒山古寺的钟声,悠扬于枫桥之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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