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1日,我住进了省医院的产科病房,2月2日上午11:03分,泡泡出生了。呀,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怎么忽然就多了个小家伙。
除了新手爸妈的兴奋,还有伤口的不适以及面对小宝宝的手足无措混合在一起,产房里的这四天四夜,简直让人永生难忘。
产科一天,人间一年,此言不假。省医院的产科病房单人间非常之少,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我们只能住三人间病房。通常情况下,病房里永远人满为患(即便这样,医院还做了限制,陪护人员最多不能超过两名)。产妇加上两名陪护,再加上宝宝,多的时候九个人,少的时候六个人。产妇临产前的情绪不稳定,产后的伤口疼痛,宝宝的哭闹不止(像泡泡这种大嗓门的,简直搅和的左邻右舍不得安宁),家庭亲密关系微妙,环境嘈杂,几乎很难有休息的时间。而在有男家属在场的情况下,很多事情都变得略显尴尬。尽管在一些特殊场合下,护士会让男家属在病房外等候,但大多时候,有些情况依然无法避免。之前很多生过孩子的女性朋友都会说,生孩子在医院,哪有什么隐私和尊严可言。以前不以为然,事实上,比想象的更糟,只有亲历过才会懂。
2月1日
2月1日一大早,孕39周加3,我在没有任何宫缩,出血、破水的情况下,高高兴兴地拎着几大包东西去住院了。因为当天手术已经安排满了,所以只能排到第二天(我专门挑的黄道吉日也泡汤了,结果被谢娜的双胞胎抢了风头)。医院规定办完住院手续就不能出病房了,有事要向责任护士请假,所以,我当晚就得在病房住了。我让裴裴回家休息了,保存体力,以便迎接之后的苦战。
备皮,抽血化验,幸亏没吃早饭,折腾了一早上总算弄完了。接下来,护士每隔三四个小时做一次胎心监护。经常半夜正睡的迷迷糊糊,就被护士拉起来量血压测胎心。每次听到"咚、咚、咚"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时,内心说不清是安慰还是别的什么感受,忽而觉得孩子的求生欲望是如此强烈,比大人更坚强,也更能感受到新世界的召唤。而我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等待,等待泡泡的到来。
靠近病房门口的产妇A,30周早产,二胎妈妈。孩子还在新生儿科,白天父母陪护,晚上8点左右,孩子爸爸来了。A刚开始情绪还比较平静,到夜里十一二点,两人因为家里的一些琐事开始拌嘴,争吵。爸爸不耐烦,撇下妈妈自己睡觉,没一会妈妈抽泣,还抽自己耳光,继而大声哭泣。孩子爸爸复过去安慰,劝说,直到一两点才睡去。(说实话有点吓到我了)
我是中间床位。靠近窗户的C产妇,估计术后第二天,孩子爸爸也是晚上过来陪护,白天应该是产妇的姐姐或者妹妹帮忙照顾(满两月在社区医院给孩子打疫苗的时候,C居然认出我来,我完全没印象,让人不得不感慨世界真的好小)。孩子爸爸来了之后不断接打电话,跟电话那边的人讨价还价,看起来业务很繁忙。半夜孩子起来哭一会睡一会,吃饱就睡,这一夜还算比较平静。
2月2日
2月2日一大早,产妇A和C就出院了。
我的手术时间依然没有确定,只说会在今天。我心里没底,既期待又有些害怕。大概是8点多一点,当我还在迷惑中的时候,忽然通知我马上准备手术。大约9:30左右,我被插上导尿管,10:00左右被推进了手术室。在手术室外面等了大约半小时左右,才上手术台,麻醉师找家属签字,注射麻药(刚开始有点难受,不过还好),正式进入手术,11:03泡泡出生了,声音洪亮、饱满甚至于尖锐刺耳。
这是泡泡的第一声啼哭(没想到这种穿透耳膜的凶猛、彪悍的哭声,竟成为了日后我们生活的常态)。而我当时还完全处于懵逼状态,一方面由于麻醉的作用,另一方面,感觉像是被医生使了魔法,变出来一个宝宝,原来我肚子里的宝宝长这样,很惊奇。泡泡被送出去之前,护士抱过来让我亲了一下泡泡的额头。我感觉好像完成规定动作一样(原谅我是一个迟钝的人),对于这个突然之间多出来的小家伙,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接下来是手术缝合环节。之前一起产检时遇到一个准妈妈,在医院里巧遇好几次,后面加了微信。她比我早两个月左右,最后一次碰见她是她在做产后糖耐检查。她告诉我手术其实一点都不疼,进医院之前还问了一些关于住院部的情况(现在看来算是同一梯队的战友了)。因此我对手术其实没那么害怕,反倒是裴裴看起来比我紧张。尽管如此,住院的前一天,我还是把自己在房子里关了好久,一点都不紧张是假的,我需要那么一段跟自己独处的时间。因为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我需要一点情绪酝酿。
手术结束后,我被推到观察室待了一个小时。下午13:00多的时候,才被推出手术室。伤口没那么疼,只是咳嗽的时候有点费劲,麻醉还没退,腰部以下依然动不了。老爸老妈还有公公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候。我没戴眼镜,隐约发现老妈眼眶湿润,我假装扭过头不去看(主要怕自己情绪失控,所以一直忍着)。
回到病房后,泡泡已经回来好大一会了。喂完奶不久,这会睡得正香。护士告诫术后六小时不能吃饭也不能喝水。嘴唇干裂,婆婆用棉签给嘴唇沾了点水,稍微缓解一下。当天打点滴大概八瓶左右,有消炎的,还有补充电解质的。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才喝了点温水和小米粥的清汤。
在医院的这几天,白天婆婆陪床,晚上换老妈,裴裴全天候陪护。泡泡第一天晚上表现不错,基本处于吃了就睡,醒了就吃的状态,没怎么哭闹。我天真的以为泡泡是个善良的天使宝宝、佛系宝宝。可之后的事实告诉我,嗯,凡事都不要轻易下结论。
这一天,除了我之外,其余两边的病床已经换人了,产妇D,34岁,陕北口音,孕38周。他们一家人经过一天的商量,最终决定剖宫产。而靠近窗户的产妇F,40周+3,打算顺产。
2月3日
早上医生查房,按压子宫的感觉很难受,但伤口恢复不错。医生给泡泡开了一张B超单,让去门诊大楼检查一下。结果显示正常,终于可以放心了。
下午的时候终于拔掉了导尿管。过了一会我就下床慢慢活动了,开始近距离研究小泡泡,八卦一下长得像谁之类的问题。但不得不说,泡泡当时真的有点丑,皮肤红且黑,小腿细长的跟蛤蟆腿一样。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刚熄灯,泡泡一声尖叫,这一晚的哭闹就此拉开序幕。小泡泡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搅得左邻右舍都不得安宁。裴裴抱娃出去到楼道哄劝,可护士却告诫说让抱回病房,不能影响其他病房的人休息。无奈之下,又把娃抱进来。反复折腾。这一夜,老妈和裴裴轮流换着抱小泡泡,即便如此,泡泡依然哭闹不止。
靠近窗户的产妇F多有怨言,同时还被护士指责了我们好几次,弄得我心里好有负罪感,我一直在想,要是有个开关键,一按下去泡泡就不哭了多好。那一刻,深深理解了什么叫“被驱不异犬与鸡”。
凌晨5:00多,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换老妈休息。就这样,我左手握着镇痛棒,右手插着滞留针,抱着泡泡在凳子上坐了一个小时。这个期间泡泡没有再哼唧。窗外的天开始微微放亮,大约六点半左右,泡泡终于彻底熟睡了,裴裴换我休息。
如此漫长的一夜。
2月4日
我起床还是有点费劲,不过起来以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偶尔还会在病区的楼道走一走。
泡泡白天表现很乖(后来到了月子中心,他们告诉我,孩子是因为没吃饱,所以才哭闹不好好睡,还有娃的确睡觉睡反了),晚上时不时还是要哭一哭,刷一刷存在感。 不过相比前一晚,稍微好点。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裴裴给娃喝奶粉已经到60毫升了,做孽的爸爸。
凌晨一点四十快两点的时候,靠近窗户的产妇F羊水破了。F惊呼,她妈妈也惊慌不已。我告诉他们赶快去护士站找护士。护士来看过之后,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F和她的妈妈还是很慌乱。F给她老公打电话,让来医院。之后便一直呻吟不止,一有情况就让护士过来,次数多了护士就有点不耐烦。后来换了个护士,说今晚肯定生不了,要生也要等到第二天了,F这才稍微安静一点。一会F的婆婆和老公都进来了。凌晨4:00多的时候,F被推进了待产室。
这一夜,我和裴裴依旧几乎一夜未眠。
2月5日
2月5日,我们终于要出院了。撒花撒花,庆祝一下。在产房再多住一秒我都要疯了。
医生早上来查房,检查完伤口恢复情况,交代了一些母乳喂养和新生儿的护理注意事项,就安排我们出院了。这期间,我们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等我们快出院的时候,遇到中途回病房拿东西的F老公,询问了一下情况,说宫口才开两指半左右,估计生到下午了。
住院部电梯人很多,等了好久。我们在八楼,每次电梯下来不是满员就是根本上不去。无奈之下只好先上后下,嗯,我走路还是比较慢,跟没生之前的活蹦乱跳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到月子中心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安排妥当以后让婆婆、公公还有裴裴都回家休息,老妈在这陪我。最近这几天,几个老人都忙的估计也没怎么合眼。
总结一下。
1.在医院的那几天,几乎四天四夜没怎么休息。如有可能,最好不要选这种三人病房,不但隐私没法保障,而且大人和孩子都休息不好。
2.出院当天,老爸回家了。在月子中心的第二天老妈也回家了,第四天我和裴裴让公公婆婆也回家了。我们也非常感谢双方老人的悉心照顾,他们在这段时间保持足够的冷静与理智并给予了最大限度的理解和支持,让裴裴、我和宝宝有一个相对安静、独立的成长空间,平缓度过了最初的那些慌乱、焦虑的磨合期。
3.感谢当初选月子中心的这个决定。科学育儿,省心又专业,不仅教会了我们很多新生儿的护理知识(期间处理了一次特别危险、紧急的呛奶事件,现在想起来依然后怕。如果在家里简直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还减少了家庭内部因为观念差异和生活习惯的不同而引起的种种矛盾和摩擦。
2.这一阵,趁着泡泡睡着的空档,看完了电视剧版的纪录片《生门》。恰好经历过这一段,因而看到片中方萌、韩锦菊等人的遭遇,很多情形难免有所触动,有时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我邀请裴裴跟我一起看,被他拒绝了,他觉得太痛苦,太残忍了,所以不忍心去看,没让他陪产,就吓成这样)。
早之前看到过南方周末关于《生门》的推文,其中有句话特别感同身受,"妇产科的工作环境又相当复杂,除去医学问题,生育与夫妻、家庭和社会风化联系紧密。在他眼中,产科有时像个万花筒,‘人性最本质、最黑心、最隐私的东西都在这里暴露了’"。